史子砚从窗口跳出时,余光扫到黄管正从窗口爬上来,也无暇顾及到他,就钻了出去,再寻安钰麟时,已没了踪迹。史子砚心道:“好厉害的轻功呀。”想着,就一跃上了房顶,扯开大步向前追去,追了一阵,见树影间白衫一闪,史子砚忙追了过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郊外,安钰麟两脚如风在草头上疾驰。史子砚三两步追了上去,安钰麟一回头道:“你轻功很好嘛。”说着提劲向前,甩开史子砚,安钰麟再回头时史子砚还在身后两步之内,就又加大步子,史子砚还是在自己身后。安钰麟忽的折向而去。史子砚在后喊道:“你要去哪?”安钰麟道:“哪好玩去哪。”史子砚道:“英雄大会你去不去?”安钰麟道:“看情况吧,多半会去。”史子砚问道:“我和你同行如何?”安钰麟道:“我去的地方你多半不会喜欢,还是算了,有缘再会。”史子砚停住脚,不再追他,自言自语道:“这人可真有趣。”史子砚辨明方向,赶往洛阳。
到了信阳,路上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饭馆个个爆满。这天史子砚跑了几家都没有座头,又转悠了一会儿,来到迎英楼前。这座楼好生气派,史子砚见门前飘着鹰展镖局的旗号,想来是史家的产业。店小二见有人驻足忙迎了出来道:“客官,里面请。”史子砚随他走了进去,里面甚大,摆着数十桌,坐满了人,好生热闹。厅里一角有个台子,正有两人在说评书。沿着楼梯上去,沿壁又伸出一层,凭栏可见厅中全貌。史子砚选了一个靠栏杆的座位坐下。店小二道:“客官您点些什么?”史子砚道:“就一碗烩面吧,再来一壶毛尖茶。”店小二道:“我们这里的茶不论壶卖,客官你要酒吗?我们这儿有上好的杜康。”史子砚道:“那就算了,就面好了。”正在旁桌侍立的一个中年长者走过来,道:“客官,若是要茶,可稍等一下。一会儿,雯娘就来表演茶艺,你可向她讨一杯。”史子砚见这人甚是谦和,忙道:“多谢。”他向小二摆手道:“不可怠慢了这位客官。”店小二忙道:“好勒,姜掌柜。”史子砚一听原来是掌柜的,忙起身道:“原来是掌柜,真是失敬。”姜掌柜满脸堆笑道:“老儿姜涣,少侠不须多礼。”姜涣请史子砚坐下,说道:“我还有事,您请稍候。”姜唤走到邻桌,向那桌的三位女客,说道:“三位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其中一个道:“姜掌柜,不需太客气了。”姜掌柜道:“是了。”说完,下去了。
史子砚看向邻座的三位女子,只觉气质非凡,尤其是中间那位,一张鹅蛋脸,白里透红,水润光泽,一双大大的眼睛,顾盼神飞。淡雅自然的秀眉微弯,莹润的樱唇一抹娇红,甚是迷人。一袭白裙,绣着丛丛幽兰,和她甚是相配。身旁两人,较她略大,亦是标致的可人。同样一袭白裙,只是绣着一枝傲雪红梅。史子砚看来看去,总觉中间那位女孩像是瑶瑶,但不能确认,生恐认错了,尴尬。那个女孩见史子砚过来也是一惊,心里暗跳,又见他瞧着自己,脸上红彤彤的,略微颔首,更显得娇艳欲滴。坐在一旁的那个女子横了史子砚一眼。史子砚忽然想到这样太失礼了,忙转过头去,细想之下那个女子瞪他的眼神,甚是活泼,似在哪里见过,微微一笑,收了心神,去看评书。鼓点过后,两位说书人起身谢幕。两个青衣小童摆上茶台,上面杯,壶,炉,水,一应俱全。
一会儿,款步上来一个微微发福的女子,想来这就是雯娘了,只见她身着一件白底绣花连襟小褂,下着一条百褶裙,用竹簪挽着跌云鬓。体态轻盈,端秀雅丽。不配珠饰,朴素淡雅。不施脂粉,肤色靓丽。圆圆的脸庞,朱唇微翘,眼角一丝细纹,更显自然。眉眼似盛满微风细雨,让人见之忘俗,心平神愉。拉着的一个女孩,只五六岁,和一路上见惯的娇弱女孩不同,更惹人喜欢。这个小女孩胖乎乎的,圆圆的笑脸红的诱人,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闪亮如星,小小的鼻子见之可喜,白白的牙齿,又小又细,扎着两个小辫,天真有趣,让人不禁想抱一抱。两人上台后,那个小女孩乖乖地去倒水,放在红泥炉上,拿着芭蕉扇轻扇。雯娘一施礼道:“众位客官,今儿想喝些什么。”厅中喧嚣的众人都听到了这一声银铃般声音,都好奇的看着她,厅中一下安静了。史子砚和邻座的几位都扶着栏杆观看。一人尖声道:“有神仙茶吗?”雯娘一笑道:“请饮一杯蒙顶甘露。”那人道:“那茶早喝腻了,也没见成仙的。”史子砚可厌那人轻浮,就道:“传说的那位老和尚是身患重病之际,饮得此茶,方成仙得道,等你九十岁再来喝这茶,说不定就能成仙。”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哄笑起来。雯娘也禁不住掩面轻笑。俗话说美人一笑倾人城,座中就有一个不觉动了心,但此人被世俗浊气所缠,想的只是如何能摸上一摸才好,高叫道:“我要喝女儿茶。”雯娘道:“请饮一杯碧螺春。”那人道:“我才不喝那茶,就要女儿茶。”雯娘看向史子砚,似有相邀之意。史子砚一点头,道:“西洞庭山的碧螺姑娘为救情郎阿祥,以口衔茶芽,泡成了翠绿清新的茶汤,救活了他,此茶满含了碧螺的至情和原气,就是女儿茶。”那人仍不死心道:“那我要仙女茶。”雯娘道:“请饮一杯茉莉花茶。”那人叫道:“那又是什么劳什子茶。”史子砚道:“在冉冉升起的热气中,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两手捧着一束茉莉花,一会功夫又会变成一团热气。这就是那位仙女了。”史子砚说着时,那个小姑娘拉拉雯娘叫道:“妈,妈。水好了。”雯娘摸了一下她的小脸,提起水,泡了一杯茉莉花茶,分倒六杯,置于茶托上,拿起一杯,向史子砚示意道:“请公子品饮。”说完施了一礼,双手轻送,那茶连着茶托就向史子砚飞去。史子砚双手接了,还了一礼。雯娘又分送邻桌的三位贵客,以及那个发声之人。
史子砚托在手里,只觉异香扑鼻,汤色黄绿明亮,叶底嫩匀柔软,小口喝入,滋味醇厚鲜爽,口感柔和、不苦不涩。史子砚正细细品着,就听那人叫道:“只是香得厉害,怎吗没见什么仙女。”史子砚幽幽的道:“我就见着了。”说着转身对着身旁三位贵客问道:“三位见到了吗?”那位眉眼活泼的女子又瞪他一眼,向厅下的那几人道:“孙田师兄,我虽没见茶中的仙子,却见到了台上的仙子。”那人回过头笑道:“哟,这不是清微师妹吗,能在这遇上真是缘分呀。”清微见座中还坐着个长者,忙施礼道:“赵青师叔也在,没能下去请安,真是失礼。”赵青仍自斟自饮,不管他们。孙田又道:“清微师妹,要不下来同喝一杯。”清微道:“不了,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吧。”孙田起身又邀道:“咱们几年不见一面,今日这么多师兄弟都在,也请另两位师妹下来,咱们说会子话。”清微仍笑道:“不了。”说完,向雯娘示意,要将茶杯奉还。三只茶杯一线接连而去。雯娘伸手一一接了道:“众位还想喝些什么。”
史子砚乘着这空,也将茶杯奉还。茶杯到厅中忽直直坠了下去,掉在孙田桌上的热汤里。汤汁飞溅,溅了周围人一身。孙田立即指着楼上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睛,敢惹老子。”史子砚一见吓了一跳,扫遍厅中,竟没见是谁暗中捣鬼,忙道:“对不起。”孙田指着史子砚道:“原来是你这个龟儿子,活得不耐烦了。”桌上的四五人身子一纵翻身上了二楼,先头一个一把掀翻史子砚的桌子,有两个就抓住史子砚的肩膀,提了起来。另两个照他肚上就是两拳。孙田向清微道:“这人是你同伴吗?”清微冷笑一下道:“我怎么会有这种胆小鬼的同伴。正好,这野小子没一点规矩,教训了也好。”身旁的女孩忙拉着她道:“师姐,我看他是个好人。”另一个女孩就推着她笑道:“还没怎么他,你就心疼了。”那个女孩听她这样说,羞得无地自容,道:“清玉师姐,你说什么,我不理你了。”清微道:“孙田师兄,这小子没犯什么大错,就饶了他吧。”孙天道:“本该给师妹这个面子,可这样,我不是太没面子了。”清微道:“我们都是名门正派,行事皆以侠义为旨,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也不是他的错,我让他给你道歉,我再给你赔礼。”孙田回过头对另四人道:“赔礼,你怎么陪呀。”抓着史子砚的一人就笑道:“这海清师太老了,但手底下的徒弟个个貌美如花。”余人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三位女子顿时大怒。清微指责道:“你们都自称名门正派的弟子,说话做事怎么这般没规矩,论辈分,你们还要称她老人家一声师叔。”孙天道:“对,我们是名门正派,你们帮着史家,就是邪魔歪道,自贬身价,跟妖道打交道,用的着规矩吗?把这小子,往死里打。”另两人就又锤了两拳。雯娘在台上叫道:“快去请姜掌柜,你们都住手。”坐在厅下的赵青道:“好厉害的小嘴。”说着酒杯出手,直击雯娘。雯娘忙拉着女儿,后退。史子砚一惊,震开身周四人,飞身直下,一枚暗器出手,打破酒杯。史子砚落在台上,指着赵青道:“就是你捣鬼。”说完,向雯娘道:“先带孩子下去吧。”雯娘忙抱着女儿下了台子。
这一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愣,孙田乱中又生一计,双手成锥偷袭清微,直点她肩贞穴,亏的是清玉反应快,推了一下清微,躲过了这一击。三人忙后退,拔剑防卫。孙田见计谋落空,凶相毕露,拔剑攻了上去。雯娘刚下台就撞见姜涣带着一批持棍的伙计围了上来。厅中半数都是青城派的,纷纷拔剑冲了上去,立时混成一团。赵青拔出长剑就刺向姜涣,姜涣从袖中抽出一柄判官笔就接了下来,喝道:“这是史家的产业,你们也敢来此滋事。”赵青道:“砸的就是史家。”姜涣道:“我史家和你们青城派并无仇怨,为何这般?”赵青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说罢,手上加劲,连攻姜涣。姜涣那支判官笔倒也拦得下。
史子砚见厅中乱的不像样子,打杀成一片,也分不清谁是谁非,也没人顾及自己,巡了一圈,拿回自己的包袱和长剑,立在房梁上静静看下面相斗。厅中无关之人不是遭了池鱼之殃,就是早已脱身。寻了一圈,也没见雯娘踪迹,想来是已经逃了出去。史子砚只看清微和孙田相斗。两派都是蜀中的大派,功夫不分伯仲,两方可以说是棋逢对手,但孙田这边终究占着人数优势,清微三人渐渐不敌。史子砚跳下来,在背后重重的点了两人的穴道,那俩人无声无息就倒了下去。史子砚心想这下公平了,峨眉的师姐们应该不会落败。转头再看姜涣时,他已经连遇险招,已显败相。史子砚落在两人身周,悄悄的观看。赵青招招狠毒,时刻想要对手性命。史子砚自下山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逼人的剑招,不禁心惊。这一分神,赵青一招毒龙出洞已经破了姜涣的防卫圈,直咬他的咽喉。这要是刺中了,姜涣哪还有命在。史子砚想到此处,急忙出剑拦下了这一招,赵青转瞬间剑招三变,史子砚招招破解。姜涣只见俩个剑尖在自己眼前连续变换,早已魂飞天外。赵青眼瞄着史子砚,一脚踢开姜涣,剑身一转,刺向史子砚。史子砚略后退,接下剑招,抢着先手,步步逼上。赵青见他剑法凌厉问道:“小子,你师父是谁?”史子砚也不答话。赵青又问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史子砚道:“是你拉我下来,还有脸问。”赵青倚着一个长辈身份来问他,竟遭他抢白,不禁大怒道:“好不识好歹的兔崽子,本想将你引荐给师兄,将来名扬武林。今日看来,你只有死了。”说着剑招连进,开始反攻。史子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高手,有意拿他练手,当下调整精神,一招一招破解。赵青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大怒道:“小子欺人太甚,你当我是什么,我可是堂堂青城山的监院大师,怎容你这后辈欺辱。”史子砚一听确实不当就道:“请前辈指教。”说着连连进招,将赵青气的血管爆裂。
姜涣回过神,忙抽身出来,见史子砚和赵青旗鼓相当,就跃到楼上,从后偷袭,先解决了两个,又和清微合攻孙田,孙田见形势已变,自己毫无胜算,丢了剑,向清微求道:“清微师妹,看在两家相交的份上,就饶了我吧。”姜涣点了他的穴道,丢在一旁,向清微三人道:“打扰了三位贵客,真是抱歉,三位此时上路,只怕路上不太平,还是留下吧。”清微道:“除了青城派,还没有谁要和我峨眉过不去,再说我们还有书信要送,就不多留了。”姜涣道:“就这样让三位走,老儿心中着实不安呀。”清微道:“现在走正好,没人注意。”在一旁的那个女孩还看着史子砚,清玉在她耳边笑道:“她就是你日盼夜盼的子砚哥哥。”她脸上一红嗔道:“才不是呢。”这个女孩就是瑶瑶,史子砚记性还不错,没认错人,只是数年不见,两人早已不是儿时模样,不敢冒然相认。清玉笑道:“我看就是,你喊他一声,看他答不答应。”瑶瑶急道:“就你话多。”清玉一伸手叫道:“那个子.......”瑶瑶一惊急忙捂着她的嘴骂道:“好个小蹄子,就你多嘴多舌的。”清微道:“清玉,小妹,不要胡闹了,我们要走了。”瑶瑶道:“好了。”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清玉在边上笑道:“你现在下去还不晚。”瑶瑶掐她一下,走了。清微道:“快些走吧,以后总会再见的。”说着就从窗口跃了下去,瑶瑶清玉也忙跟上,寻找马匹,纵马而去。
姜涣下楼展开判官笔,连点数人穴道,制住他们。不一会儿,厅中渐渐安稳下来。赵青还在和史子砚苦斗,见大势已去,势必陷在这,若传出去,自己哪还有脸见人,青城派的名声也要砸在自己手里,急忙寻脱身之计。史子砚也不紧逼。赵青很快就撤身而去。姜涣也不去追,任由那些伤者闯出门。连孙田在内,伙计们还是擒着了十余人,一并押着,请姜涣发落。姜涣道:“你们青城派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出你们这些败类,我们史家宽宏大量,饶你们去吧。”伙计们把他们一个一个都丢出门外,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把那些死伤的,不能动的,也一并丢给他们。这一仗算下来,伙计们除了重伤数人,所幸没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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