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4章 乡音雅言,破矩为圆(1 / 2)鹤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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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对宋儒诬陷熊敦朴一事,心如明镜,所以进殿后,连盘问都省了,直斥为阴险狡诈。

眼下让庶吉士与其对峙,不过是走流程罢了。

“……是故,当时熊敦朴只是夸赞了陛下两句,便被宋儒曲解,捏成章奏,大肆谤毁。”

吴中行正气凛然,逼视着宋儒。

他将当日原委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大家授了官,正好一个月,想顺便聚一聚,联络同科感情。

席间熊敦朴正常聊天,并未有过什么攻讦大政,侮辱陛下的言语,单纯宋儒找事罢了。

宋儒听罢,自然不依。

他面带焦急,当即争辩道:“不是微臣无端捏造!熊敦朴当日确是说了陛下烝母的狂言!”

“臣只是气不过,才将此事告诉了申侍郎!”

年岁造假,他大不了不当庶吉士了,好歹还有个进士官身。

但眼下要是被坐实了污蔑同僚,拿皇帝和新政来搬弄是非,恐怕真要治罪了!

大难临头,宋儒几乎口不择言。

殿内内侍勃然色变。

一众庶吉士幸灾乐祸。

申时行朝御阶的郑宗学使了个眼色,正在记录起居注的后者,默默停下笔。

宋儒被逼绝路,全然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转头四顾,看向一众同科:“我亲耳所听,当时熊敦朴虽是在夸赞陛下,却也说了一句陛下烝母!”

他顿了顿,作出回忆的模样,开口学着说道:“熊敦朴原话是,皇帝日妈确实厉害!”

“如此不敬之语,臣岂敢捏造!”

神色刚硬,言之凿凿。

这话出口,申时行按捺不住,当即呵斥道:“宋儒放肆!”

他看向御阶下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谁知蒋克谦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申时行有些急了,就要亲自出面,将宋儒放倒。

朱翊钧瞧见这一幕,抬手制止了申时行。

申时行知道皇帝有所准备,松了一口气,默默站到一旁。

朱翊钧饶有兴致看着宋儒、吴中行等人:“继续。”

吴中行话说完了,默默退回了庶吉士中。

同科的李得佑会意,当即越众而出。

他扫过发疯的宋儒,脸色厌恶地啐了一口。

这才朝皇帝告罪一声,朗声道:“陛下,熊敦朴乃是四川富顺县人士,臣乃是四川宜宾人士。”

“好教陛下与诸位知晓,方才宋儒这话,乃是四川乡音。”

“语之助也,并无实意。”

“意同,陛下确实厉害!旨在夸赞陛下!”

“并非宋儒所说的意思,捏造陛下烝母。”

“外人也就罢了,宋儒贵州人士,明知此言实意,却还妄言诓骗申侍郎,以至如今京城内外,流言四起。”

“此人流言虚伪,乃以陛下为筏,陷害同僚,狼心虿尾,罪不容诛!”

“臣与其同列,为泚于颡,简直欲批其颊!”

“事由因果,还请陛下明鉴!”

一番话说完。

一干内侍、中书舍人面面相觑。

四川乡音……是这么回事的么?

这语之助,未免太粗鄙了吧!

宋儒仍旧不死心,还在争辩:“即便如此!也是熊敦朴原话!”

他朝向皇帝,陈情道:“陛下!熊敦朴言语对陛下不敬,亦是实情!还请陛下明鉴!”

朱翊钧本是静静听着众人对峙,这时候突然捧腹大笑。

众人不明就里。

吴中行见状,附和同笑。

庶吉士等慢半拍,同样面露笑意。

半晌过后,朱翊钧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看向李得佑:“好个语之助也,这熊敦朴贬得不冤!”

李得佑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朱翊钧朝申时行摆了摆手:“申卿,稍后吏部议一议,朝臣四川籍贯者,在京不得轻易袒露乡音。”

申时行躬身应是。

朱翊钧似乎意犹未尽,看向身后的郑宗学,打趣道:“近日京城中尽在秽朕的名声。”

“朕还以为是什么缘由,原来竟然是这般。”

“此事在笑林,恐怕也有一席之地。”

郑宗学心领神会,默默将皇帝的话记在心里。

皇帝说得似乎有趣,话中却尽是言外之意。

这是暗示他郑宗学,趁着这个机会,给那煞有介事的烝母谣言,以笑话的方式做个澄清。

虽然有打趣皇帝的嫌疑,但总比越传越离谱要好。

等到一番作态之后。

朱翊钧缓缓收敛了笑意。

他沉吟半晌,才开始回应宋儒方才的话:“熊敦朴粗鄙言语,自然是对朕不敬。”

申时行在下首听到皇帝定性,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是语之助也,但皇帝说这是不敬,那就是不敬。

皇帝这是保自己没贬错人了。

只见朱翊钧终于看向宋儒,面色不善:“那你这厮,为了陷害同科,拿朕作筏,又是什么?”

宋儒惶然下拜:“陛下!臣是风闻奏事,为陛下耳目啊!”

“拳拳之心,陛下明鉴!”

朱翊钧冷笑一声:“是吗?那为了让熊敦朴不得翻身,这些时日里,四处以熊敦朴的名义,散播朕的谣言,也是为了朕好了?”

宋儒茫茫然不知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正待辩驳。

但这时,只见皇帝一挥手。

阶下两名侍卫,立刻有了动作。

竟是直接宋儒扑倒在地,直接将人捂住嘴,夹在腋下,粗暴地拖了出去。

小皇帝走过场罢了,哪里是真给宋儒辩驳的机会。

听得差不多,就该下狱等候处置了。

朱翊钧轻易结束这场闹剧后,才面带笑意看向一众庶吉士:“诸卿,当如何处置其人?”

杀肯定要杀的。

宋儒可不是阴险了一些这么简单。

历史张居正看在宋儒亲戚孙应鳌的面子,只将人贬到了山西按察司,过了两年就安生致仕了。

结果,其人回了贵州之后,仗着官身致仕,便恣行不法、窝盗强奸、践踏百姓,凌辱妇女。

甚至于还敢伪造印符,调动夷兵,在境内屠戮杀人!

一直作恶了数年,才被贵州巡抚王缉发现,直接诛杀。

就这种货色,朱翊钧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还不杀,那届时无辜而死的人,可就得算在他头了。

李得佑回味着殿内之事,突然灵光一现。

连忙出面道:“陛下,臣请诛此獠!”

吴中行慢了半拍,不由气急,早知道就不给此人说话的机会了。

他也看出皇帝是想杀此人了。

况且,别说皇帝,就是引出官年情弊之事,也不知道要遭多少人记恨。

必须得杀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李得佑。

这人他没什么印象,不过看起来心思倒是很活络,知道保守派的饭吃不下去,要找新的锅了。

朱翊钧心中思虑不停,面则是点了点头:“那便从卿所议,宋儒下刑部论罪。”

“至于熊敦朴……”

朱翊钧顿了顿,继续道:“虽情有可原,但也确是出言不逊。”

“待其明年回京述职,与我娘亲当面认罪后,再看圣母太后的意思罢。”

和稀泥嘛,申时行会,朱翊钧自然也会。

熊敦朴诽谤皇帝,妄议大政是没有的,但确实对两宫出言不逊了。

那就折中处理罢!

虽然有些无辜,但这不比历史张居正给人贬错了,还当无事发生来的有人情味?

众人纷纷下拜:“陛下英断。”

“圣明无过陛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再度开口道:“至于诸卿对考成法颇有疑虑一事……”

吴中行连忙出列:“臣不敢!”

朱翊钧看向吴中行,摇了摇头。

他缓缓道:“如今考成大察已经两个月了。吏部尚书缺位,吏科科长外放,如今众卿又弹劾吏部侍郎,诸卿有疑虑也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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