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
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
朱翊钧眉头一皱,连忙止住思绪。
他刚刚穿越,还是一个十岁小娃的身体,一经深思就有些头疼欲裂。
揉了揉眉心,好一会眉头才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
一个老太监举着烛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殿下!如何又睡了回去!百官还在文华殿等候,还请速速与臣前往,不然贵妃娘娘来了您又要挨训了!”
见到朱翊钧还半卧在床榻之上,语气急切开口催促。
朱翊钧一听这老太监搬出李贵妃,心中就是一跳,下意识有些慌乱。
他立刻明悟,这是前身本能,作为一个十岁孩童对那位动辄呵斥自己的生母的惧怕。
朱翊钧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前身的本能,缓缓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位躬身谦礼,却略显阴鸷的老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兼管御马监事务,冯保。
他轻易在脑海中找到了对应之人。
听这一长串名号,就知道是个人物。
实际上,也确实是个人物。
冯保此人可不简单,乃是明朝有名的大太监。
有名在何处?
这可是能上列传的大太监!
历史上朱翊钧未亲政的十年里,便是此人领司礼监,勾连李太后与内阁,三位一体,共同把持大政。
李太后代行皇权,内阁处理政事,而冯保则是把持着一票否决权。
这位大太监乃是那十年中,站在权力巅峰的三人之一。
嗯,没亲政的皇帝排不上号。
在这期间,这位大太监,便是朱翊钧的大伴,负责督促、约束小皇帝的起居日常,若是小皇帝有不懂事的言行,就会报与李太后。
万历皇帝没少为此受到责罚。
以至于这冯保经常拿着李太后的鸡毛当令箭,整天用李太后吓唬朱翊钧,动辄劝诫教育他。
这也就罢了,更僭越的事,若是没有机会,冯保也会创造机会,暗中给朱翊钧设局,而后向李太后告状。
将万历皇帝塑造成一个品行顽劣,永远长不大的孩童。
使得万历皇帝如履薄冰,同时也加剧了李太后对朱翊钧的孩视。
历史上万历皇帝必然也是心中愤恨,乃至于说出“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的话语来。
朱翊钧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大太监。
先帝驾崩前后,此人便揣摩两宫之意,说服李贵妃,驱逐了那位整日给先帝进奉美女与虎狼之药的孟冲,从孟冲手上夺下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又兼领着东厂与内卫,一跃成为了内臣中最为显贵的人物。
这样一位大貂珰,此时脸色焦急关切地催促他,似乎真为他设身处地着急一般。
啧,当真是好演技,朱翊钧心中暗赞一声。
他积年老机关,演技自然也不差,得了朱翊钧的记忆,语气神态模仿个七八成,不露破绽还是没问题的。
他慢慢坐起来:“大伴劳心了,本宫这就更换缞服。”
此时正在孝期,自然要着缞服。
朱翊钧说罢,双脚稳稳地踩在了地上,站起身来,而后张开双臂,唤来宫女,为他更衣。
不疾不徐,气度从容。
外间还在日食,殿内烛光却通透,冯保有些意外地偷偷抬头瞥了朱翊钧一眼。
今日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若是以往,朱翊钧一听李贵妃将至,定然会火急火燎,匆匆忙忙,生怕受到责怪。
现如今却从容不迫,一丝不苟。
难道皇帝大位垂手可得,就能使人面貌一新?
冯保心中莫名不舒服,有种事情不在掌控的刺挠。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许是不愿意承认——不能亲政的皇帝,留下的权力真空,实在太诱人了!
亲政?巴不得一辈子都长不大,将皇权交给司礼监来打理!
……
朱翊钧正更换缞服的功夫,外间又传来动静。
“钧儿!怎么还在拖沓!”
一名贵妇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排女官。
这贵妇相貌姣好,约摸二十来岁,体态饱满丰腴,皮肤白皙嫩滑,但面色显然有些不愉,皱着眉头直往殿中走了进来。
刚一走进来,殿内宫女宦官纷纷跪下。
冯保迎到面前:“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朱翊钧不露声色瞥了这老太监一眼。
在他面前自恃身份称臣,在他母妃面前就以家奴自称是吧?
心中暗暗记下此人一笔。
这才抬头看向来人。
赫然便是前身的生母李贵妃。
眼下他还未继位,贵妃自然也还不是太后。
说起这位李氏,可谓严母典范。
她对朱翊钧的要求极高,行为举止,无不要符合礼仪;儒家经典,无不要融会贯通,稍有达不到,就动辄呵斥责罚。
甚至以废帝来恐吓小皇帝。
以明朝的体制,李氏想废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一些行为举止上的小事。
像极了他前世那种老母亲,告诫小孩,不听话会被叔叔抓走一样。
更甚的是,万历皇帝登基后,李氏干脆搬进了小皇帝所居的乾清宫,只为就近照顾朱翊钧,直到朱翊钧大婚之后才搬离。
严厉苛刻,可见一斑。
而如今先帝驾崩未久,诸事纷乱。
朱翊钧想登基也得走流程。
三次劝进必不可少,今日乃是第二次。
他需得到文华殿接受百官劝进,再行辞让。
到了第三次,才能顺利继登大统。
这种天大的事,却在宫内磨蹭拖沓,李贵妃的不悦自然溢于言表。
这可是还没登基呢?如何了得!
李贵妃脸上愠怒已然蓄势待发。
朱翊钧心中才打好了腹稿。
他只是将腰带扶好,端正肃容,一丝不苟地行礼:“子臣见过母妃。”
一言既罢,他不等李贵妃发作,继续开口说道:“事出有因,娘亲容孩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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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太子居东宫,对外自称本宫。
注2:关于日食记载,“隆庆六年六月乙卯朔日食自卯正三刻至巳初三刻所不尽分余躔井宿度”——《明神宗实录》
注3:拱曰: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明史·列传·卷一百九十三》
注4:万历十三年四月,万历皇帝步祈南郊,礼成后召见辅臣及九卿,发布了谕旨:兹者天时亢旱……虽朕不德所致,亦因天下有司官多贪赃坏法,酷害百姓,不肯抚恤爱养,上干天和……
次日,福建道御史谭耀上疏直指皇帝应首先管束自身及宫闱事务,方能治理国家。在奏疏中特别指出皇帝在反躬自省上做得不够,提出皇帝应该反思“(国事)昔何以顺、今何以违?“——《明神宗实录》
注5:注4与赦诏大不奉行等问题,我在逼乎有一篇回答里有论述,关于万历皇帝亲政后的处境,以及为何几十年不上朝的心态,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搜索关键词:因为万历是神神)
注6:本文在背景考据历史的基础上,会有一定的艺术加工,以及在历史空白处自由发挥,读者可以参考注释与史料,自行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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