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奴在鲜卑语中是狼的意思,而这个伊娄叱奴还真有几分狼崽子的意味,看向王氏时既有几分桀骜不驯,又有几分畏惧,更有一些贪婪。
不过,狼也是狡猾的生物,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它会收起锋利的爪牙,扮作人畜无害的讨主人欢心的狗,只听他说道:“最多再有二十天,这座山城就能建成。”
“此城如同凤巢一般,有三十六个精美的雕花窗户。其中最大的一个面朝东方,房间内置有一座银床,可敦坐在面,当阳光升起时,浑身散发金色的光芒,便如同第二个太阳。”
“当月亮升起时,可敦坐在银床,耀眼得如同火花。在可敦光辉的照耀下,黑夜无需灯盏,少女可以裁衣绣花,少年可以牧马河滩。”
“可敦身散发出的光彩,就像单于大座的宝光……”
王氏静静听着,仰首望天,嘴角带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突然想到了当年势穷之时,在平阳那段羞耻的岁月。此刻听到伊娄叱奴的溢美之词,心中更添喜悦。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
邵勋若听到这等夸张无极限的阿谀之词,早他妈一脚把人踹翻了。
但王氏很喜欢。
当然,她也很清醒。
伊娄叱奴是一匹狼崽子,暂时顺服不代表永远顺服。如果有机会,她不介意弄死伊娄叱奴,但在这会,她还是会高兴地听完狼崽子对她的赞美。
女人就是这么感性又矛盾。
她接着又一一接见了几个名气、实力都很不错的部大,各许以将军之位。
众人尽欢而散,各怀鬼胎。
降人走后,王氏又与王丰、长孙睿等腹心一起议事。
“人都过来了?”
“过来了。”
“加紧收编部众。”王氏说道:“健勇者选送一批至平城,编入亲军侍卫之中。”
“是。”
此番西进,剿抚并用。
由于一些部落大人跟随贺兰蔼头南下,人到现在都没有踪影,留守之人被闪电般西进的平城诸部击溃,打散后收编。
长孙部、独孤部、封部、兰部等都吃了个肚皮溜圆,实力大增。
自然,他们得了好处,也要给面进贡。甚至于,最大的一份要留给面。
王丰吃了不少,王夫人当然也要。
“力真乃我幼子,将来成家立业,没有部众如何能行?”王氏悠然道。
众人心神一凛,连声称是。
王夫人两个儿子中,代公什翼犍当然是有自己的部落的,那就是半个拓跋氏了。
按照草原规矩,幼子拓跋力真也应该有自己的部落及一应官员。
这个孩子是平城的禁忌,一般而言没人会提。实在不得不提,也会按照王夫人的口风,承认他是拓跋氏子孙。
如今听王夫人的意思,将来或许会分一部分亲军侍卫给力真掌管。毫无疑问,这是她在培植自己能够掌握的武力但这并不容易,因为她是女人。
王丰则听得神色复杂。
当辅相之后,他一度欣喜若狂,觉得国中大事皆由他一言而决。
妹妹就是个幌子,只适合坐在宫中,外事不得由他这个兄长掌管?
但三年了,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乐观了。
妹妹明显有自己的意志,她并不甘心于当个傀儡,甚至多次借着梁王和代公的名头,堂而皇之地攫取好处。
什翼犍身边的一群贵族子弟,皆被她一一拉拢,进而反过来影响各个部落。
单于都护府的官员有事也先和她商议,反过来又增强了她的权威,让王丰很多事被迫与妹妹商量,外人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孰大孰小。
当然,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王丰终究晓得轻重。在这个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他与妹妹是一体的,相互间的些许小争端,不影响他们一致对外。
“你们也不要在此地逗留了,快些进盛乐,越快越好。”王氏轻抚胸前的发辫,道:“若有机会,把翳槐就地杀了,人头送过来就行,我不要活的。”
“是。”众人没有丝毫迟疑,应下了。
六月十三日,刘路孤部先锋兵临盛乐城下。
得知贺兰蔼头等已北窜白道城时,遣兵追击,至山而败。
刘路孤召盛乐左近诸部追击,皆不从,唯有郝氏乌桓率兵来会。
几乎是在同一日,金正等到了后续粮草,于是扣下辎重车,环车为营,北盛乐。
很显然,他知道此时敌我难分,非常谨慎。
十四日,邵勋抵达善无,没有停顿,便沿着沃水北,直趋盐池。
临行前,他得到消息:匈奴大军攻侯飞虎已有旬日,营垒至今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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