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草昧,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水雷屯……
陈迹隐约记得这似乎是易经里的内容,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但哪怕不懂,他对姚老头的六爻之术也是有敬畏之心的,今晚的卦是姚老头都要退避三舍的凶相,他去了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疑惑道:“师父,是因为我八字够硬吗?”
姚老头想了想:“嗯。”
陈迹无力道:“明明我们师兄弟三个人是同一个八字啊!”
姚老头道:“他俩若出事谁给我交学银?你本来就交不上学银,你去。不想去也没事,卷铺盖回家。”
陈迹思索很久:“好吧,我去。”
春华带着陈迹走向王府正门,来到正大光明牌匾下,两人被侍卫以长戟阻挡:“腰牌!”
她亮出腰牌:“这是王府腰牌,请医馆的人过去。”
侍卫无声收戟,朱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两人低着头,匆匆穿过偌大深邃的王府,身侧是高高的红墙灰瓦与二层罩楼,瓦檐之下彩绘着四爪金龙口衔避火珠。
陈迹紧张看向肃穆而立的黑甲侍卫,有站岗的,有巡弋的,虎视四周。
春华低声问道:“姚太医跟你讲过王府的规矩吗?”
陈迹判断自己原身应是没有资格进王府的,这是第一次进来,对方才会这么问:“师父还没教过,请春华姑娘指点。”
春华道:“靖安殿、明正堂附近低头,不要东张西望。见了我家夫人不要乱说话,问什么你答什么,在王府里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千万不要往外说。”
“晓得了。”
来到一处拱门,迎面而来十多名妇人组成的队伍,她们抬着两具木头担架,担架上还蒙着白布。
这些妇人膀宽腰圆,想来是王府后宅里的健仆。
双方擦肩而过时,其中一具担架因颠簸晃动,垂出一只纤细乌青的手来,一位妇人面无表情的将手又塞回了白布下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队伍远去,不知要将这两具尸体送往何处。
陈迹说道:“春华姑娘,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家夫人小产了,”春华说道:“刚刚那两個,是晚星苑里被杖毙的丫鬟。”
陈迹心中一紧。
此时后宅却灯火通明,仆婢往来络绎不绝,不知在忙些什么,所有人都神色匆匆且低沉。
来到晚星苑外,正有七八个奴婢跪在墙边不停哭泣喊冤,十多个健硕妇人手持藤条不停抽打她们的脊背:“说,今天都有谁碰过静妃的晚膳!再不说,统统打杀了!”
有人哭泣:“奴婢真的没碰过啊。”
一名健妇怒道:“还不说?”
说着,健妇竟拉扯着奴婢的头往墙上撞去,当场撞死了!
陈迹微微侧过头,或许今晚自己应对不当,也是这个下场。
然而就在他靠近晚星苑附近时,忽觉一股冰流从苑中翻涌而出,流淌到他的身体里。这次冰流气势之庞大,甚至在周成义当初那股冰流数倍以上!
等等,这冰流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若说上一次是周成义的冤魂缠身,是因为自己帮助云羊、皎兔抓了景朝的谍探,那么这一次晚星苑里死的人跟自己毫无瓜葛,为何也会有冰流入体?
陈迹急促思考着,冰流涌动必然有着隐秘的共性,自己只有找到这共性,才能了解冰流到底是什么。
这股冰流来自谁?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不及思索明白,春华回头催促:“愣着做什么,快跟上。”
陈迹赶忙跟上,宽阔的晚星苑内有假山有水系,院内的主楼是一栋二层罩楼,楼外种了爬墙的月季花,绿色的藤蔓沿着楼体蜿蜒而上,经修剪后格外雅致。
这苑内的精致与平和,与苑外的人间炼狱形成鲜明对比,连带着那月季藤蔓都看起来格外阴森。
此时,只听罩楼内有妇人声嘶力竭的怒斥:“先前我家夫人便觉得那盏燕窝不对,喝完才两个时辰就小产了,定是有人毒害我家夫人所致!待王爷回来发现他的骨肉没了,定会杀人的!”
话音落,春华在楼下急声道:“夫人,医馆的人请来了。”
“快上来,”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说道:“快让他给静妃妹妹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下毒。”
噔噔噔噔,陈迹踩着木制的楼梯跟随春华上楼。
二楼屋内,一张薄纱屏风挡住床榻,一位中年妇人端坐在屏风外的一张太师椅上,只见她身穿金线缝制的素净丝绸长袍,发髻中插着一支花翎发簪,神情关切的看向屏风背后,声音温柔:“静妃妹妹不用担心,来日方长,一定还会再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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