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宁大人,别睡了!督师大人要见您!”
半梦半醒之间的宁广彬猛然惊醒,他一直身子,差点没从床榻上摔下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您没听错,宁大人,督师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南离,现在正在大殿里等您呢!”
作为南离经略使,自从宁广彬上任五年以来,这座城市里就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方面是宁广彬要刻意保持与其他经略使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是妙督师一般在南皋等他来汇报工作,根本不会亲自跑到南离。
听到这个消息,冒了一脑门冷汗的宁广彬第一反应是自己最近有没有和什么成分不对的家伙来往。
不仅是卫北列省,整个震旦都深受缙绅势力的影响。实际上,除了【玉龙】元伯能凭借其天廷丞相的地位与手腕震慑领地上的经略使和缙绅以外,在次元石影响下逐渐癫狂的【镔龙】昭明,性情暴烈的【烛龙】离祷,还有长期离线在海上游荡的【溟龙】胤隐,妙影和她的这三位弟弟妹妹,在处理与缙绅的关系上并不怎么理想。
这也就导致了龙子和缙绅之间的明争暗斗连绵不绝,而像经略使这种重要官职,更是双方争夺的关键。
宁广彬就是妙影一手提拔起来的经略使,但他生在南离,仕途上又难免受到地方缙绅的帮助——他现在无异于在两個鸡蛋上跳舞,倒向妙影则会被缙绅刁难,而倒向缙绅一派,则又难逃督师大人的怒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宁广彬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这三个月以来见过的权贵,并反复回忆自己在与他人交谈的过程中有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倾向。
直到将一切都梳理完毕后,他才松了口气,作为一个谨小慎微的经略使,他笃定自己没露出任何破绽,无论是在妙影还是南离缙绅面前都是如此。
他在仆人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戴上经略使那标志性的黄色高帽,挺了挺肚子,向着妙影最爱的南离茶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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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影端坐在茶室的主位上,她眼眸低垂,庄严的面容在弥漫的蒸汽中蒙上一层水雾。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朝服,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的气质。她将装满开水的茶壶放在桌上,茶水倒入茶盅,在两人面前分别放好茶杯,以开水斟满再倒掉,最后才将干茶叶轻轻拨进盖碗里。
滚烫的开水从南皋的皇家茶壶内滚落,妙影轻轻转动着盖碗,确保开水能够激发每一片茶叶的香味。随着醒过茶的茶水又被倒进茶盂,她换上温度恰到好处的开水,这第一道茶才总算被倒进了茶盅里。
宁广彬早就听说妙督师精于茶道,但他也没想到震旦皇家专属的茶道居然这么复杂。他耐着性子看妙影倒腾这些价值不菲的茶具,终于等到了她将这两只茶杯斟满。
“好久不见,广彬。”妙影抬起稍有些暗淡的纯白色的眸子,“我想,你来的这么慢,应该不会是因为你的大肚子吧?”
“这个……”
宁广彬讪笑着,他的这位顶头上司生性高傲,对于下属任何不遵守命令的行为都极为厌恶。很显然,是自己迟到了。
“是属下……是属下最近懈怠了。”
他谦卑地低着头,等待妙影发落,而妙影只是轻啜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南离前些日子才被叛军围攻,如今你却如此懈怠,我如何能将南离放心地交给你?”
“属下行事确有不当……这个,请督师大人发落……”
虽然不明白妙影为什么唐突地跑到南离来,还莫名其妙地对他一番训斥,但宁广彬知道的是,在面对妙影这种性格的上司时,自己最好不要有任何辩解,低头挨骂就完事了——毕竟敢于顶撞妙督师的人,基本都已经给钉在木桩上了。
“罢了。”妙影放下茶杯,她此刻仍然面若寒霜,但语调多少轻缓了一点,“作为卫北列省的经略使,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我们是守护这个国家的人,容不得半点马虎。”
“属下谨记督师大人教诲。”
“好了,该谈正事了。”妙影微微抬头,银色的龙角散着寒光,“最近有人向我禀报,你当年在长门县做县令时,曾经收了一笔来自乡贤的贡金。”
宁广彬的身子猛地一抖,他明显听出,妙影的语气陡然间冷了几分。
更要命的是,她说的确有其事。
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宁广彬被任命为长门县县令,这是他仕途的第一站,也是在这座小县城里,宁广彬第一次知道了缙绅们的厉害。
因为在起初不愿与缙绅为伍,宁广彬处理了不少普通农民和地主们的纠纷,并且在最终判决时偏向了农民——毕竟这种案子通常来说都是那些地主们想要霸占田地,稍微调查一下就明白了。
而为了不惹到这些地主背后的世家大族,宁广彬特地没把事情闹大,一切判决都仅限于案件本身。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引起了世家大族的注意。长门县就在南离旁边,宁广彬很快收到了来自于南离大族赵家的邀请函,他被迫出席了一场晚宴,在被一通敲打以后,收下了一颗由金子铸成的圆球。
那颗金珠大概有一斤多重,尽管宁广彬一开始百般推脱,最后还是乖乖地收下了它——他清楚地看到了,在晚宴的侍卫当中,至少有七八个人面色不善,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要是不收下这玩意,恐怕就回不到长门县了。
那是宁广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收下别人的“礼物”,自此之后,他变得小心了许多,断案时也不像先前那般果断。
但也是自那之后,他的仕途便顺畅了许多,地方世族把他当做自己人,妙影也看中他干净的履历和能力,宁广彬一路高升,最终坐到了南离经略使的位置上。
而南离的赵家,在此前一次叛乱中受到牵连,当年赴宴的人无一幸免。
听到这个消息时,宁广彬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唯一的黑历史就将从此被埋葬,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居然还会被捅到妙督师那里。
宁广彬此时满头大汗,收点地方世族的小钱这种事,其实对他们这种官员来说很常见。山高妙影远,他们在地方做官,要是和世族闹得太僵,要不了多久就卷铺盖走人了。
只不过,这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千斤都不止。
“大人……大人从何处听说的?这想必是有人想构陷属下,还请大人明察啊!”
“是吗?”
妙影举起龙爪,银色的指尖夹起了一张看起来有些残破的纸。
“你可以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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