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现在兵强马壮,也知道我不会像岳飞那样伸着脖子听话的往刀口上送,扣帽子会自取其辱,奈何不了我,还不敢明着把我逼反了,所以才会弄出这许多勾当来,阴阴测测的来暗的。”
说到这里,长孙弘回身看向刘整,笑吟吟的道:“对了,枢密院承诺给你多少好处来着?”
刘整脸一红,用蚊妠般的声音答道:“这……他们说,只要效忠朝廷,就封、封我为……都指挥使,升卫将军,赏万贯家财。”
话未落音,他又急急的道:“大人,刘整可心比星辰,这些年跟随大人南征北战,看透了朝中重重黑幕,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畜生,对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这些好处,我一样都不愿意要!”
长孙弘摆摆手,安慰道:“罢了罢了,别紧张,我知道的,你若贪图富贵,早先就不会向我说这些事了,艾忠孝他们也一样,都是孟大人带出来的忠义之辈,我也不会逼着你做造反的事,且放心,这次我让你随身护卫,就不会怀疑你的忠诚。”
听长孙弘这么说,刘整才松了一口气,虽然长孙弘早就跟他表过态,但刘整一说起此事就觉得如芒刺在背,说话都不大自在。
长孙弘御下的雷霆手段和春风雨露,刘整可是亲身感受了的。
“贾似道万万想不到,我对他的算盘了如指掌,一来一去他和李曾伯的信函早就被皇城司的驿卒偷偷抄录了一份给我,再原样封好不露痕迹。”
长孙弘安抚了刘整,又说道:“不过,从信中看起来,李曾伯所承受的压力还不够,贾似道和官家已经铁了心要在临安向我下手,若要调动京师禁军,必须在京湖和两淮施加更大的压力,等会夜色深了,我再写两道密信,你交给暗鬼,发往襄阳的张柔和两淮的史天泽,让他们见信行事。为求稳妥,信我会用药水书写,信封也会作暗号。”
刘整垂头答应“是”。
长孙弘回过头去,朝座船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码头看了一阵,那里是江上一处小小城镇,因水运而起,因水运而富,跟无数长江上常见的江畔小镇一样,有一条不怎么长的沿河街,街上灯笼高挂、热闹喧嚣,一些适合水手行商出入的店铺酒肆彻夜不休,现在天色将黑未黑,正是作乐的好时光,所以闹哄哄的声音能一直传到这里来。
街上有女子婉转回转的唱着小调,有人在高声起哄附和,曲子是标准的南方调门,配上起哄者粗鄙的嗓音,越发让这小小的码头上充满着乱世繁华的光怪陆离。
听了一会,长孙弘收回目光,转过身来,打算走下望楼去,但又在顿住脚步,复又看向闭着嘴巴一直拧着眉头的刘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刘整先惊了一下,方才察觉自己走神入迷了,慌忙答道:“是,末将只是在思量,一时想不通,倒是让大人察觉了。”
“无妨,一些事我没有对你们说明,你想不明白,也是自然的。”长孙弘扶着边上的栏杆,脸转向船的另外一侧,那边是黑沉沉的江面,什么也看不见:“你是觉得,我是要自投罗网?更想不通,我都知道是在自投罗网,还往网上蹦,对不对?”
刘整憋了一下,不敢说是,但迷惑令他还是开了口:“末将觉得,我们在关中有地盘,有军队,只要大人不回去,官家也奈何不了你,我们这帮兄弟铁心跟大人走到底,就算朝廷征讨也不怕,为什么大人要舍弃大军就带着几百人进京呢?大人都知道了进京九死一生,依然要这么做,莫非大人就这么喜欢那个什么公主,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长孙弘转过身来,看到在船上灯火辉映下刘整那张惑然不解的脸,带着又担忧又困惑的神色默默垂首,心中明白此人将全家性命都绑在自己身上,那种紧张的确全写在了脸上,不仅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是这样的,公主什么的,我怎么会在意?一百个公主也不能保得我的平安,只不过,官家用公主当饵来吊我,我又何尝不是反过来吊他。”
“我不进京,充其量永远是个外藩,是个大理王,是游离在大宋核心在外的棋子,唯有进京,我才能施展拳脚,在大宋的心脏里留下我的痕迹!”
“一个人,除非拥有上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才有资格说从此太平无事,否则,就永远需要睁着一只眼睛,提防着比他更有权利的人对自己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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