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故人重逢,不应该开心么?”司朔的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阿九缩了缩头,不敢说话。
阿芸听见阿九的叫喊,连忙将视线从钱袋子上挪开,看见此景,有些惊喜,急急忙忙将钱袋子扎在腰间,上前行礼
“阿芸见过司公子。”
“阿芸不用如此客气。”司朔放开拽住阿九的手,微笑还礼。阿九也放弃挣扎,缩回阿芸身边,阿芸牵起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
“不知司公子来临安是有何要事?”阿芸有些好奇,自五年前大漠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他,阿芸可是知道司朔是北齐人,今日临安重逢,她也有些好奇。
“此地人多眼杂,换个地方叙旧。”司朔环视周围,答道,随后便向远处走去。
阿芸见状,拉起还像个木头人一样的阿九,紧跟司朔,连行头都未收拾。
北街李记酒楼内,人声鼎沸,这里的烧兔头和美酒杏花青,方圆百里都小有人气,慕名而来的客人数不胜数。
一道屏风,隔离了外面的吵闹,屋内挂着山水花鸟图,还有几张书法,虽都是赝品,但依旧栩栩如生,靠窗的小台子上还放着一盆吊兰,这间雅座,价格不菲。
司朔和阿芸阿九对立而坐,司朔饮一口杯中美酒,酒液呈淡青色,进口略为涩苦,入喉甘甜,回味有一股杏花的清香,这杏花青确实名不虚传。
桌上的菜肴已被吃了个七零八落,阿九就像疯了一样往嘴里塞菜,不吃白不吃,反正是司朔那家伙请客。
“司公子,五年未见,今日重逢,可真是龙凤之姿。”
“阿芸你也从一个小女孩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听了司朔的话,阿芸的脸飞上两抹红晕,“司公子说笑了。”
阿九有些不满地抬起头,正看见司朔将目光对准他,随即赶紧低下头,却被司朔喊住“阿九,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司朔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正色道。
阿九无奈地放下筷子,望着他,“首先声明,来南晋之后,我可没做什么其它不好的勾当。”
“你为什么来南晋?”司朔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问道。
“阿芸想来看看,我就陪着她来咯。女人啊,真是麻烦。”阿九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司朔望向阿芸,阿芸无辜地摇了摇头。司朔又将目光转回阿九,阿九又眨了眨眼,憨憨一笑。
终于,在司朔眼神的逼迫下,阿九败下阵来“行了行了,我说还不成吗。”他举起双手做投降态,狠狠剐了一眼阿芸,阿芸满不在乎地瘪了瘪嘴,扭过头不去看他。
“有人委托了我一个任务,来临安杀一个人。委托费用,黄金一千两。”
“一千两黄金就让你这家伙千里迢迢从塞外赶到临安?”
阿九不可否则地耸耸肩,“一千两的话,虽然确实不少,对于我来说,杀几窝马贼就差不多了,”他的脸色变的严肃“那个人告诉我,此人可能与毕节之乱有关。”
司朔陷入沉默,毕节是南晋边境的一个小镇,十九年前,突然被大军围剿,理由是包藏叛贼,全镇被屠戮殆尽,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叛贼,很多人都怀疑其中另有古怪,但是南晋方面的沉默,有关信息也被封锁,就连当初参与这件事的军队都无从查起,许多有心人只得作罢。而阿九,正是当年毕节之乱仅存的幸存者之一。
“委托人是谁,那个有关的人又是谁?”司朔追问。
“委托人穿着黑袍,遮着脸,”阿九回答道,“本来我是不太相信这个人的话,但直到他拿出一面南晋的军令,上面还盖着兵马大元帅的印信,不似作伪。虽然我没见过他的印信到底长啥样。”
司朔扶额,有些无语。
“至于要杀的那人,则是南晋宰相,谢鲤。”
“谢鲤?”
“对,就是这个名字。”
司朔眼睛眯起来“此事有蹊跷。”
“你看吧,我就说这件事有古怪,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过来跟你说当朝宰相是毕节之乱的罪魁祸首,怎么想都有问题呀!”阿芸也在一旁帮腔。
“不管他是不是,起码有条线可以追查。”阿九攥紧拳头,语气低沉,额头上青筋暴起。
司朔叹了口气,现在的阿九,和以前的他,多像啊。同样的被仇恨冲昏头脑,同样地不顾一切,但是这样,只会被怒火吞噬,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点燃这个火药桶,最后让真凶逍遥法外。
“这件事,和我一起调查,如何?”他没有安慰阿九,这个时候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指引。
“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参与这件事的恐怕还有五邪教。”随后他将昨日所发生的事一一告诉阿九。
“恐怕幕后主使另有祸心。”司朔喃喃自语,而阿九也并非那种没有脑子的人,五邪教他是听说过的,这样的门派和南晋军部有所瓜葛,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而且你想过没有,边塞的人没一个不知道你阿九的名头,你作为毕节遗孤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那么南晋为何不斩草除根,而是任由你在大漠里活到现在?”
“毕节遗孤并非只有你一个,其余人在大漠也是响当当的名头,他们的愤怒也并不比你少,而委托你的人,肯定也同样委托了他们。”
“这是一起彻头彻底的借刀杀人。恐怕毕节之乱的真正幕后指示,是南晋军部,甚至就是戍边军!”
阿九沉默良久,呆呆地注视着司朔“那,那我该怎么办?”
他前十九年,无时无刻不被怒火所填满,哪怕是在与阿芸相识之后,有所削减,但是从未消退。当委托到达后,他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能手刃仇人,为这段复仇画上休止符,可是突然被告诉真凶另有其人,甚至可能是与他毗邻十多年的戍边军,这种转变,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阿芸抱住他,让他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外面阳光依旧猛烈,只是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的街旁的行道树簌簌作响。
林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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