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暖慢慢走回到了原处,迎着风,很认真地听着,口中喃喃说着,“他们在喊妈妈,他们在喊妈妈……”
谢十七见她又站在那摇摇欲坠的边缘,没有急着拉她过来,而是学着她的动作,也站在那里。
可除了呼呼的风声,她什么也没听到。
“嫂子,我们下去吧,这里这么冷,他们不会在这里的。“谢十七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们带他们下去,房间里很温暖,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韩小暖摇了摇头,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小树林,“他们在那里,他们在喊妈妈……”
谢十七知道。
就是在那里,韩小暖摔了下去,直接昏死了过去,再也没能保住那两个孩子。
那晚,有人做了魔鬼,夺去了两个无辜孩子的性命,也剥夺了一个女人再做母亲的权利。
此时,那边依稀有亮光时隐时现,谢十七知道那是刘玉影。
正因为刘玉影着急赶过来,所以苏姨才拿到钥匙,把她放了出来。
看着那抹身影,谢十七又是气恼,又是悔恨。
姨母太过偏执,自己已经冒险把真相都告诉了她。可她却认为自己是受了韩小暖的蛊惑,把自己也关了起来。
其实,整件事情,谢十七都是左右为难。
信韩小暖的话,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男人,所有的人都认为是许家默。
当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而韩小暖又拿不出来证据来找证明的时候,谢十七的信任就打了折扣。她不能就凭韩小暖那所谓的感觉,就百分百的相信。
可不相信韩小暖的话,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象,韩小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又如何对得起这个处处维护自己的嫂子。
方清濯回来,她又如何对得起他临别时的嘱托,还有许家默,自己那个傻表哥,这个女人是他的命啊……
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最坏的局面。
孩子已经没了,手术也已经做完了,而那个总是笑意温柔的女人也快要疯了……
韩小暖不愿意回去,谢十七就坐在一旁陪着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拿出手机接听之后,谢十七愣住了,她怔怔地看向前面的那片小树林。
然后很快,谢十七就看到刘玉影的身影,她一脸惊慌地走到路边,手里拿着应该是刚才刚找到了离婚协议书。
刘玉影踉踉跄跄地跑到路中间,路灯的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谢十七知道她也接到了那个电话。
是医院打来的。
那个躺在病床上被毁容的“许家默”,刚刚死于并发症。
“嫂子,医院里的那个人死了……”
谢十七不知道怎么和韩小暖形容那个人的身份。
看着面前瘦到脱形的女人,她的心头一动。
当初韩小暖的配型是对着许家默的所有资料来的,那个男人死了,难道他真的不是许家默?
韩小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
看着远处的天空,眸中闪现光亮,然后韩小暖很平静地说道,“没关系,他死了,家默才更安全。”
所有的人,或许只有她始终坚信着。谢十七的心里堵得发闷,她伸手拉住韩小暖的胳膊,小声说道,“嫂子,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只是太难过了,才把自己锁起来。没关系的,你愿意在那里面呆多久都可以的,等你有勇气面对现实,等你准备好回到我们身边,你再出来,好不好?”
仰起脸看向天空,韩小暖的眼角滑下眼泪。
“……不会了……”
一阵风儿吹过,这几个字飘到谢十七的耳中,她微微怔着。
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真的是韩小暖的呓语。
不会什么?
她不会再出来,还是她不会再沉浸其中……
正恍惚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谢十七循声望过去,原来是刘玉影昏倒在车旁,许家的司机扶着她,正冲这边喊人。
她倏地站起身来。
刘玉影即使再坏,到底还是她的亲姨母,对她这个外甥女也一直都还算不错。
谢十七看了看身边的韩小暖,不放心地叮嘱道,“嫂子,我送你回房,好不好?“
韩小暖坐在那里没动,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在乎。
那个司机还是冲谢十七喊叫,十分焦急的模样。
谢十七踟蹰了一下,伸手把披在韩小暖身上的外套拢了拢,她蓦地站起身,“嫂子,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把姨母送到医院,很快就回来。”
见韩小暖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谢十七转身下楼。
她边走边给苏姨打电话,让苏姨尽快赶过来看着韩小暖。
挂了电话,谢十七疾步走了出来,推开门,人就冲到了庭院里,她急匆匆地往外面跑。
似乎心里某处一颤,谢十七顿住了脚步。
刚想回身,就听到身后传来重物坠地沉重的一声闷响。
谢十七的身形一僵。
她没有回头,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她的手脚冰凉,发颤。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这样怕,比当初被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骗走,还要害怕。
眼前瞬间被泪水模糊,谢十七无声地落着泪。
哥,哥……
你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你快点回来啊……
一个月后。
今年的市,雪来得特别早。
漫天的细雪之中,在一处墓碑前,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缓缓站定身形。
过了许久,他才嘶哑着嗓子出声,“暖暖,我回来了……”
一只手伸出去好久,才颤颤地落到那冰凉的墓碑上。大理石的墓碑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刺得男人眼前一阵眩晕。
谢十七得到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刚把车停稳,人就飞奔着跑了过来。
看到男人那熟悉的身影,谢十七一把扑过去,抱着他就哭起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可是嫂子死了,她死了……”
许家默听到这句话,身子一晃,唇角颤动,竭力忍住剜心的痛楚,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不等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是嫂子不愿意。”谢十七呜呜哭着,“她跳下来的时候,还剩一口气,只说她要和孩子一起火化,要埋在一起。嫂子是担心她会吓到你,她瘦得就只剩一把骨头了……”
见许家默始终没动,谢十七松开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红肿着眼睛看他,“哥,哥,我对不起你,我没看好嫂子。嫂子很聪明,那个人刚住进医院,嫂子就猜到了。可是哥,你算错了姨母。那天,她听闻那个人死了,以为是你,伤心之下,已经中风……”
谢十七的话,许家默什么都听不见,他也不想再听。目光直直地看着墓碑上那个女人清丽的容颜,他心如死灰。
妈,为了不让计划有破绽,我泄露自己身染重病的消息给你,你要去配型,我也去了。你只要守着那个重病昏迷的“我”,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
你担心许氏没有了我,会落入他人之手,你担心那个重病昏迷的我死于非命,你的所有计划全都要落空。你如果可以用母亲的身份来思考整件事情,所有的一切不幸就都不会发生。
你何其残忍,不惜搭上我妻儿的命……
视线落在墓碑上那张女人温柔浅笑的半身照上,许家默的眸中慢慢浮现一抹浅红。
渐渐的,眼前除了一片血红,他再也看不到其它。
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心底迅速蔓延,想要把他整个人撕碎,一口鲜血从喉间喷了出来,许家默狠狠摔倒在墓碑前。
一瞬间,天地似乎都安静了。
漫天的雪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许家默渐渐失去了意识,只是耳边有一道清亮温柔的女声在响着。
……你说过会好好守着我的,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
……每一年,你都要求一次婚,我每一年都要做一回爱哭鬼……
我说过的话,从来作数。
暖暖,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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