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掀开被子，看到玛丽安双手环抱搭着膝盖，将脸埋在手臂上，他伸手搂住玛丽安的肩膀。玛丽安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男人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玛丽安金色的头发上。

“亲爱的，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保护你。”男人闷声说道。

玛丽安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好看的蓝色眼眸里泛着迷蒙的雾气，她的五官十分精致，但是在脂肪的堆积下略微有些变形，如果体重轻个五十磅，绝对是个大美人。

玛丽安看着眼前这个眼睛也有些发红的男人，轻声说道：“乔尼，这不怪你。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玛丽安停顿了一下，吐出一个词，“迷茫。”

“我有些迷茫，亲爱的。”

“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只是爱你。除了爱你，我什么都不会。我还记得，以前我总是问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就跟我说你以前的生活，说起你以前长大的院子，说到你当值的经历，我总是喜欢问：‘然后呢？’然后你就不厌其烦地说给我听。”

说到这里，玛丽安脸上露出微笑。乔尼牵起玛丽安的右手，静静地听着。

“那天晚上，我很害怕，我问你怎么办，你突然说：‘我们逃出去吧！’

“‘怎么逃？’‘先翻出这道墙。’

“‘然后呢？’‘跑到拜伦行省，逃出国界。’

“‘然后呢？’‘我们去凡尔特。’

“‘然后呢？’‘我们结婚，生很多孩子，让他们围着你叫妈妈。’

“‘你当我是母猪啊？’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会哭。你带着我躲避追捕，还要哄我。后来玛丽安死了，乔治也死了，你说我们要代替他们活下去，然后我就成了玛丽安，你成了乔治。”

感到手上突然增加的力道，玛丽安稍微停顿了一下，伸出左手放在乔尼的手背上，双手握住他的手，乔尼抱歉地笑了笑。

“我们照之前计划的，来到了拜伦行省，绕道霍尔特王国，进入了凡尔特的菲诺克领，在那里辗转生活了3年，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淑女，慢慢学会了种小麦，纺纱织布，做衣服，然后我们有了安德鲁。那段时间虽然很累，但是我感觉很幸福，我终于帮上你的忙了，我们还有了孩子。”

“后来因为税收实在太重，我们来到了塔鲁特领东区，艾略特家族的少爷看上了我，那个时候我们带着小安德鲁，根本没有办法逃脱，我是自愿服下魔药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们都知道的，我们根本无反抗艾略特家族，他们表面上很客气，但是我知道，一旦拒绝了他们，我们都活不了，甚至在死前……我真的不敢想象。”

乔尼的手微微发抖，玛丽安改变了姿势，将脸靠在他的胸前。

“然后我们想办法逃到了伊修达，在这里一住就是7年。我们在这里有了小安妮，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等公民。伊修达是个好地方，真的，是我们待过最好的地方，不用担心追捕，没有贵族的倾轧，努力就有回报，真好。治安官海顿爵士也是个好人。”

“可是亲爱的，今天看到那只精灵鸟，我突然有些迷茫。”

玛丽安从乔尼怀里坐起来，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乔尼，又好像透过乔尼看向不知名的某处。

“我不是因为那只鸟笑我而感到难过，真的，这么多年我都这么过来了，在刚刚得知解药失效的时候，我还有些难过，但是现在，我早就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乔尼，7年过去了，然后呢？然后我们该干什么？5年前我们成为了一等公民，有了小安妮，5年后我们还是这样，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看不到未来，乔尼。不，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安德鲁长大之后会成为一个教廷骑士，然后娶贝蒂为妻，然后在教堂旁边住下来，安妮长大之后会找个善良勤劳的青年结婚，然后操持家务，生孩子，然后成为一个像我和贝克太太一样的胖女人。乔尼，这太可怕了乔尼，我们早就被放在一条轨道上运行，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玛丽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乔尼嗯了一声，表示理解，然后试着开导玛丽安。

“这不一样，玛丽安，每天都不一样。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要知道，安德鲁和安妮还小，他们还有无限的可能性。生活最迷人的地方在于，它总是有很多的可能性，至少在这里，他们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乔尼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响起拍门的声音，接着安德鲁在门外喊道：“爸爸，凯恩叔叔来了。”接着一个醇厚的男音说道：“乔，费奇大人叫你过去一下。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我马上过去。”

乔尼微笑着在玛丽安额头印下一个吻，“亲爱的，别想太多，我待会回来有个礼物送给你。”

玛丽安眼睛一亮，“什么啊？”“秘密。”

然后，乔尼打开门走出去，顺手带上门的同时，他的表情迅速变得冰冷，眼眸里隐隐亮起白色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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