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滨一点也不同情潘东子,只是这样问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条路?”
“可能我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吧,从一开始输到家破人亡,输到颠沛流离,然后又东山再次,在绝望跟希望之中不停的徘徊着,因为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所以我清楚的很,我已经深陷其中了。”潘东子再次掐灭这一根眼,再次续上一根。
这是一朵盛开在这个不堪的人儿人生之中的欲望花,这是一朵最丑陋最丑陋的花朵,却在这个赌徒的心中,是最美的花朵。
“赌是什么?赌是一种先给你无限希望,再给你无限绝望的东西,但你仅仅以为只是如此吗?不是这样,赌是一个循环的过程,在无限绝望之中看到无限的希望,在无限的希望之中看到无限的绝望,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旋转着,但是唯一改变的,是你身上所积压的沉甸甸的债务,总有一天,这个循环会戛然而止,往往戛然而止的地方通常会是无限的绝望之中,然后所有的债务就像是洪水一般,吞噬你的一切,你爱的人,跟爱你的人。”潘东子抱着头,头痛欲裂一般,似是他想起了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赌到最后,麻木了,彻底的麻木了,赢我也不高兴,输我也不高兴,我反而喜欢看着一个个活的光鲜亮丽的人深陷其中,被这么一朵叫做欲望的花朵所支配,每一次看着他们赌上自己的人生的孤独一注,我总感觉那是筹码,是我所投出去的,有人赌赢了,但是大多赌输了。赢家大多之前都说着赢了这一把就上岸,但是握着手中的钱,却怎么都离不开赌场,所以最后最后,没有赢家,唯有输家,赌场没有倒闭的那一天,而再富有的人,总有输到绝路的那一天。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在我的赌场之中会有人赢钱跑路,试问一个输了十万几十万人家破人亡的人都收不住手,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赌赢了的人。”潘东子一口一口吸着这一根烟,这是他从来不跟人道之的事情,但是往心里憋了太久,总想找个人说说,但是那实在太久太久了,他已经不会管那个听者会是谁,长着什么模样,下一秒会不会捅出去刀子。
“某些东西,看似无关紧要,但是赌债终有一天会积累到人永远还不完的那一天,那一天,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潘东子再次把这一根烟掐灭,这一次没有再续上一根,而是一脸复杂的看着阿滨。
黑暗之中,潘东子看不到阿滨的脸,同样也看不到这个男人的神情,但是他总觉得似乎有些东西在闪烁着。
“那一天,对你而言,快要来了吗?”阿滨开口。
潘东子笑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最后,他找到了这么一个不错的听者,但是似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讲自己这个赌徒的故事了。
“欲望,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而你愿意驾驭这一切吗?”赌徒问向阿滨,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无限无限的可能性。
“我已经找到了让我活下去的东西了,这欲望所盛开的花朵,或许比任何东西都要璀璨,但是只会伤害所有自己所爱的人,不是吗?”阿滨说着,黑暗之中,他看不到潘东子那无比羡慕,无比渴望的表情。
“我知道了。”潘东子喃喃道,不停咳咳着,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拿出药,而是再次点燃一根烟,似乎在这个所谓的天涯沦落人面前,极力先要遮掩一些东西,他那可笑无比的尊严。
老薛手慢慢摸向怀中,那是一个药瓶,手紧紧攥着,他何尝不明白潘东子的意愿,但是谁又会走上这么一条路呢?除了那个可笑无比的潘东子,也许这就是命,所谓的善恶因果。
“朋友,也许你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个袁巧儿,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纯情少女,她也是一个赌徒,又或者比她的父亲还要走火入魔,之所以她父亲公司为什么会如此迅速的倒闭,是因为她骗走的公司一大笔钱,当然这些钱全部都输掉了,甚至我怀疑她父亲的死,都跟她有关。这样的她是否值得你为此而出手呢?”潘东子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道出这看起来无比无比刺眼的现实,他仅仅只是想要阿滨看清,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所做的那个英雄,是多么多么的幼稚。
而阿滨,并没有潘东子所想象的那般的吃惊,仅仅是在黑暗之中传来了微笑声,他很淡然很淡然的说道:“我这样做,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罢了,可能这样说太过自私了一点,这或许是救赎了无可救药的袁巧儿,但是我或许真正想要救赎的人,是自己罢了,只是单纯的不忍心看着她就此在自己眼前消散罢了。”
潘东子一时哑口无言起来,他不敢想象,对于阿滨来说,他所谓的那个救赎,他所背负的东西,到底有多么多么的沉重,但是听到阿滨这么一席话,他也释然了。
“这个盛开着各种各样欲望花朵的世界之中,或许每个人都不值得拯救,每一个灵魂都不值得救赎,但是至少我们能够拯救的人,是自己,不是吗?”阿滨再次眺望起那一座城市,很美好,他愿把这美好成为定格,永永远远只看到她的美好。
“我叫阿滨,以后多多指教。”阿滨手伸向黑暗。
黑暗之中潘东子握住这只手,一只很粗糙,如同纱布一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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