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辽水,此去咸阳五千里。来时父母知隔生重著衣裳如送死。亦有白骨归咸阳营家各与题本乡。身在应无回渡日驻马相看辽水傍。
明光军大军在岸边停下队伍严整有序的依次渡河。渡过了辽水,便渐渐与他国接壤,而不再是完全归属于大晋的土地了。而再往前去,过了辽东的卫所也许就是战地了。
裴师昭望着眼前奔腾如怒的辽河,不禁心生感慨想起临行之前在秦王府中,与重峻话别的情景,下意识的看了眼马头上挂的震天弓。
这一去辽东离着晋阳虽没有五千里少说二、三千里也总是有的。远赴边疆自己与这些大晋子弟兵都要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去异国他乡作战。
古来征战几人还出征的时候只怕就有不少父母料着儿子此去很难再回家团聚了便要多做几件厚衣服叫儿子带走。一是此一分别说不得便是生离死别,天人永隔,父母希望能尽最后一份爱子之心二则是,多做几件衣物,免得真要马革裹尸而归……
无论是哪一种意思,在嘴里咀嚼起来,都让人觉得如此悲怆。写这诗的人,在行军途中,也看到许多战死的人,灵柩被运回家乡。埋葬的碑石上,刻有每个人的籍贯、姓名,以及他们为家国所做的贡献。
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父母妻子子女来说,还有什么比风华正茂的男儿去、冰冷无知的石碑还,更让人伤心绝望的事情吗?
裴师昭无声的看着身边的同袍,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大小伙子。也许,也都与自己一样,在这辽水两岸,默默的回望着故乡,思念着家乡里的亲人、爱人。可是,今日自己带他们去,又能带回多少人来呢?或者,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呢?若是战死沙场,将来便只能将英灵化作石碑,在这里凝望奔腾的辽河与故乡的亲人了。
他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震天弓。重峻,我的爱人,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自抵达东北疆辽东都护府的卫所,大晋与吐谷浑两军便小规模接仗数次,互有胜负,损失皆不大,皆以试探为主。
裴恩成镇守大晋边疆三十年,自然知道吐谷浑人马快刀狠,单兵作战之力较强,但是队伍军纪不严,人皆散漫,往往也没什么明确的策略。但是,裴恩成一向严谨沉稳,前期仍要先试探几个回合。
来了辽东不过一个多月,裴师昭就以作战勇猛,连续杀伤吐谷浑多名战将,而累得军功,提了半级,升为武节将军,领前军先锋一职,与他同住的刘振,也升为千户,做了他的副将。
两军对峙之时,明光军营收到细作消息,吐谷浑军在最后占领的黑水城搜刮粮食、子女,城中百姓不堪妻女受辱,奋起抵抗,且有原来城中败退之时潜伏下来的晋军四处点火,城中内乱。
因明光军远道而来,若耗得时日久了,只怕军粮便要难以为继。且吐谷浑只要乏粮,便四处劫掠,而明光军军纪严明,自不可能也去劫掠百姓,在军粮一项上,便吃了亏。
裴恩成审时度势,决定即刻兵发黑水城,明光军左军攻城,右军接应,他自带中军,镇守辽东都护府所在地的海州城。
这一日,白日阴云密布,明光军尽皆饱食军粮,养精蓄锐,于深夜整军出发,裴师昭带前军精英尽出,直扑黑水城。
吐谷浑才打下黑水城不久,本就人心不稳,又在城中掳掠,城中士民与晋军里应外合,一个半时辰后,裴师昭的副将刘振便带人打破城门。裴师昭登上黑水城楼,吐谷浑军溃败四散奔逃。
此时恰是东方鱼肚白,眼看就要天亮了。裴师昭心中得意,亦是杀得性起,挥手道:“与我追!”
刘振为人谨慎,便劝说他道:“将军,元帅早有军令,咱们入城之后,搜索吐谷浑残兵,捉拿奸细,原地待命便可……”
裴师昭道:“你没听人说,那领头跑得,是他们大将成律归么?听说这厮是他们吐谷浑第一勇士,杀了我们不少将士。今日一见,也不怎么样嘛!正好活捉了他,扒皮抽筋与我们死难的将士报仇!”
这边卫所吃过亏的兄弟们,提起来都说成律归悍勇非常,今日怎么一触即溃?刘振心下动疑,皱眉道:“少将军,正所谓穷寇莫追,小心有诈。再一个,我们公然违抗元帅将令,也不好吧……”
“你没听过,什么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裴师昭不耐烦地斥道:“少废话,与我追就是!”
刘振想到,今日虽然胜得这般容易,然是黑水城中里应外合,应该无诈才是。少将军武功是真的极高强,之前阵前斩将如探囊取物一般,追几个败兵,想来并无太大问题。只要军中没有什么损失,就算明光军纪律严明,因不遵将令,上头怪罪下来,少将军怎么说也是元帅的小公子,应该也不会怎样他。刘振也就没有再劝。
黑水城的败兵且战且退,裴师昭带人一路疾行,沿着朝阳初升追出去约有二百多里。裴师昭见这一带层峦起伏,怪石嶙峋,山坡上银甲皑皑,涛声拍案,河水金光粼粼,带有异象,心道隐隐觉得不好,便问刘振道:“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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