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于铜镜前,看着身姿挺拔,眉宇英气的青年男子,李新年叹了一口气,这相貌五官,竟和他前世并无二致。
“到底是庄周化了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周,世间之事,又有谁能分得清?”
身后却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
“新年表哥大病一场,难道竟对老庄逍遥之学有了新的体悟,欲脱尘避世否?”
李新年回头一看,却见一青衫直掇,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站在窗外,面容儒雅,玉面身长,手里拿一把折扇。
几年前随父亲入金陵省亲时,李新年便见过此人。
他名叫孙彦,是舅舅孙乾程的独子,自小聪慧有才名,年纪虽比自己小两岁,却已考取了举人的功名。
和他一比,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奋斗了十余年仍是个秀才,可以说是愚笨。
“子玉表弟说笑了,愚兄家中遭遇巨变,又逢一场大病,只觉前尘二十年混沌如梦,今日方才醒悟,正当奋发求取,方不负八尺有用之身,何敢言脱尘避世?”
其话语若金石掷地,铮铮有声。
说话间,便请孙彦进屋。
孙彦温润含笑,眼中却显出异色。
他和自己这位表亲打交道不多,只见过一次面。
但亲族之间相交偶有传闻,说是这表哥也欲科举入仕,但是天资愚笨,气质呆板,是个只会死读经书,不通人情世故,不知世间之事的呆子。
可眼前这位男子,身着一袭浆洗的泛白的青衫,面容清隽,神情萧轩从容,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隐隐透露出沉静思索之意。
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夸耀一句一表人才。
那传闻不实啊,也或者真如自己这表哥所言,一场大病后潸然醒悟,也不无可能。
孙彦心中思绪急转,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和煦,多了几分欣赏之意,道:
“表哥之志,若姑父泉下有知,也定当含笑安歇。”
说罢,孙彦忽然又想起李新年屡试不第的事迹,好心提醒道:
“小弟书房之中有百卷诗书典籍,多为良师好友相赠,其间不乏金玉良言,若表哥觉得用得上,小弟明日就为表哥送来。”
科举入仕怎么能少的了诗书典籍呢?
若是在魂穿之前,这具身体的原身听孙彦这一句,只怕要当场感激涕零。
诗书典籍,李新年家中本是不缺,可那夜经山贼劫掠,当场就被烧了不少,后来家中饥不裹腹,千里投亲,也有当书换粮的行径。
总而言之,现在李新年手上,确实是没有什么诗书典籍。
但是李新年的回答却让孙彦大吃一惊。
只见他挥手淡淡一笑,说道:
“表弟一番美意,愚兄不胜感激,但是目前而言,那等诗书典籍,于我已是无用之物!”
无用之物?古往今来读书人诵读诗书,科举入仕,所依仗的便是这诗书典籍,难道这李新年,竟是不准备考取功名了?
孙彦心中震动,面上犹自保持镇定,道:
“表哥这是何意?”
李新年面色沉静,眸中隐有湛光流转,道:
“自崇平一十六年鞑子入关,侵我王土,夺我河山,杀我百姓,我汉族胄裔,恨不能以身报国!”
“愚兄此番顿悟,决意弃文从武,报效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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