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掀开杯盖看了眼,没用手挡,光头也极讲规矩的把头扭向另一边。
“好好好,猜吧猜吧!”旁边的人起哄,似乎急于看到这一场博弈的胜利者会是谁。
光头动动耳朵,煞有介事的敲了敲桌板,脸色凝重看着云衡,说:“我赌一把,是单!”
云衡笑起来,窗外的阳光投在身上,像是镀了金边,她意味深长地朝身后那个瘦男人看一眼,对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分明只是个弱女子,可那种眼神,却极富侵略性。
她把手中的骰子杯往光头那边一推:“自己打开看吧。”
光头讥讽道:“怎么,输了不敢看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骰子杯,脸色却陡然凝住。
二三三五五,双!
“这……这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得是……”云衡身后的瘦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忽觉说漏了嘴,发现四周一些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云衡吸尽最后一口女士烟,抬头缓缓吐向天花板,笑容更深:“最后一个五的骰子,我故意漏了一半,心理学上第一眼都会把它看成四个点的骰子……所以,葛先生,你的托儿该去治治眼睛了,这些钱,我就笑纳了。”
云衡将桌上一沓钱揽进包里,弹弹烟屁股,放在光头面前空荡荡的桌面上,小脸认真道:“葛先生,后会无期!拜拜~”
下火车的时候,午后阳光更甚,乌市的天空湛蓝一片,几片浮云飘着,仿佛一絮絮棉花,热风吹过去,肌肤像被狗尾巴草扫过,痒痒的。
云衡背上旅行包,藏蓝色的,像是大海,与金黄色的城市形成冷暗分明的格调对峙,她戴好墨镜帽子走到出站口,外面车来车往,里面人流如梭,无人区里难得的热闹景象。
身后,那个穿着工装布鞋的农民工走来走去,脸上有深深的皱纹,可能在都市的车水马龙里显得不接地气甚至遭人厌弃,但在他所支撑的那个家里,他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是希望。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对着每一位从身边经过的旅客说谢谢,说得很诚恳很简单,谢谢,谢谢,谢谢……
他不知道该对谁说谢谢,只是牢牢攥着五万块钱,最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朝着每个方向使劲磕头,声音因为不住地哽咽而语不成调:“谢谢恩人……谢谢好人呐……我儿子差点就因为我这个老糊涂……上不了大学啊……”
谢谢,谢谢。
出站口,两片墨镜折射出一幢幢高楼,白色的鸭舌帽上缀着一瓣金线菊花,云衡听着,走着,开始没什么表情,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细细的牙齿,像是米粒一样。
乌市是这片广袤西部区域的省会,虽然也是处处高楼大厦,但在建筑风格中又带着少数民族独有的特色。七月份正是瓜果成熟的时节,不少游人从外地纷至杳来,街头巷尾处打着某某旅行社招牌忽悠顾客购买希珍和田玉的队伍比比皆是。
云衡坐在出租车里默默看着这些任人宰割的游客,Zippo擦亮火花点燃了白色万宝路,女人优雅的双指夹着香烟。
眼前所见,一边愿打,一边愿挨,如果个个忍气吞声,这种事情永远没个头。像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她从不会刻意为之,在这个社会,做好人可以,但是,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所以,做好事一定要在不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这些某某的旅行社,都与当地商场或者酒店有利益链,自己初来乍到,没必要去惹一身骚。
出租车拉着云衡在市里转来转去,从达樊城古镇到红山,从塔塔尔寺到滑雪场,半个下午的时间,云衡几乎是将这些知名旅游景点一带而过。
现在的旅游景点太讲究商业化,已经失去了自己本来的特色。她千里迢迢来到新疆是为了看古城遗迹和西域文化,而不是看摩天轮跟阿拉斯加雪橇犬的。
最后,出租车停在了省博物馆门口,这是一栋山字形高层建筑,云衡拿着包下来时,顿时感受到一股浓厚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她仰头看着这栋楼,夏季的热风如浪,楼前红色的国旗飒飒摇摆着。这片博物馆的楼群就像一枚印鉴,被巨人从天空使劲扣下来,立于天地之间,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云衡掐灭香烟,买票进馆。
博物馆里各种珍贵文物分门别类,她一边拍照一边参观,珍贵的有汉唐丝织品,古文字简牍,晋唐时期木雕,泥塑俑像及纸本、绢本人物,花鸟绘画,具有斯基泰文化特征的青铜器。此外,还有部分古生物化石和古尸标本等。
二楼古尸展厅是云衡重点参观的地方,陈列分为罗布泊的楼兰居民、小河埋葬千口棺材的墓地、戴金额面具的营盘人、扎滚鲁克的彩绘面人、精绝国夫妻情、阿斯塔那地宫等。
正中位置是举世闻名的楼兰复原美女,让世人可以一睹古代罗布泊女子的美丽容貌。楼兰美女尖高鼻梁,长长睫毛,下巴尖俏,栗色直发披散于肩,甚至体毛、指甲、皮纹均清楚可见,因而吸引了不少游客过来合影留念。
云衡并没有过去留影的打算,一是她不想麻烦别人,二是她认为这是对千年古尸的亵渎。
她转身来到展厅角落一尊玻璃罩前,里面静静陈着一页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字,像是某种帛书。
与展厅别处熙攘的人群鲜明对比,这边门可罗雀,只有……两个人,云衡,还有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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