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尤其县衙通往东城的那条主街两侧渐渐挤满了人。
年老的、年少的、大姑娘、小媳妇、老人孩子纷纷走出家门,有如正月十五花灯节一般挤在大街两旁,目光却极为一致地望向县衙方向。
京城来了两位上差正在县衙召集所有衙役,准备今晚抄了三大户之一的蔡府。
这条消息不知从多少张嘴里传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全县城。
老百姓们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出门看看热闹总不是什么罪过。
其实云安百姓是不信的。
不是蔡家不该抄家。
何止是蔡家,卢家、王家都该抄家问罪。
欺行霸市、强占良田、强娶民女这些都不算什么,多年来有多少人无缘无故就失踪了、连尸首也找不到,云安已记不清。
百姓苦三大户久矣。
这几年吴知县主政云安,人口失踪案才少了。
百姓们对这位爱民如子的县太爷打心眼里感激,可即便是吴大人也拿三大户没办法。
三大户身在云安,根基却在州府。
三家老爷跟广泉郡知府大人称兄道弟,便是走进祁州巡抚衙门也有座位,凭一个小小知县扳不倒任何一家。
可老百姓还是涌到大街上,心里暗自期盼着黑夜里亮起清清朗朗的光,驱散笼罩在云安城上近百年之久的阴霾。
然而期盼只是一种渺茫的渴望,犹如秋天的枯叶不管坚持到几时终究会飘落于凄冷的寒风中。
此时,云安县城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却显得极为安静,没有谁交头接耳,也没有人议论什么。
甚至连孩子们也变得老实起来,默默依靠在爹娘身前打着哈欠,不明白爹娘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跑到街上来。
幼小的心灵除了吃和玩还装不下太多东西。
百姓们只默默望着县衙方向,仿佛在期盼着永远不会来到云安的李青天。
街边,有两个带着宽沿大斗笠的男子手压着帽沿挤出人群,钻进一条僻静小巷才翻身上马,躲着人群向东城而去。
其中一人嗤笑一声,听声音很是年轻。
“你笑什么?”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吴正书敢抄蔡家?胡扯!”年轻人又笑了几声,声气极为不屑,并没有提什么狗屁刑部上差。
因为在他眼中,两个京城捕快委实不够狗屁。
“淳儿,你错了,今晚县衙必动手。”
“啊?爷爷,这怎么可能!”
“满城皆知此事,说明消息是吴正书放出来的,他就是想让全县百姓看到这一幕,这叫借民取势。”
“嘶……”
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沉思良久才道:“爷爷,那我卢家……”
这一次,反倒是那个老人笑了出声,低笑道:“傻孩子,我三大户若是这么容易倒,就早倒了;莫说两个蝼蚁般的京城上差,即便是刑部侍郎来了又能如何?”
年轻男子听懂了爷爷的话,也暗自舒了口气。
是啊。
三大户能挺立云安近百年依靠可不是钱。
是关系。
盘根错节一张大网能通天,难道刑部还能反了天不成。
年轻男子也变得沉稳起来,“原来是好事。”
吴正书这一手借民取势反而葬送了一条老命,如此一来不管下一任知县谁来当,狗链子都会攥在三大户手里。
一旁的老者并未答话。
身形随着骏马起起伏伏仿佛在频频点头。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呼喊仿佛一根火把引燃了干草堆,巨大声浪鼓噪着夜空也随之摇晃起来。
县衙、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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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时分,云安县衙正门大开。
五匹高头大马迈着整齐步点走出大门,其上五名衙役身着皂衣皂裤腰下佩刀,昂首挺胸的样子显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来。
继而五十名衙役扛着水火棍以五人一排队列,迈着矫健步伐紧随其后。
接下来则是一辆辆空囚车,包铁木轮碾压着青石路面发出咕噜噜声响,押车狱卒个个器宇轩昂。
囚车之后是二十名骑马捕快,阵阵马蹄催人心魄。
压阵的却是一头异常威猛的雷麟虎兽,硕大虎头不时发出沉闷低吼,淡淡雷光闪烁在遍体蓝色鳞甲之上,映衬得俊逸骑士愈发显得英武逼人。
一匹老马跟随着雷麟虎兽,吴知县端坐马背,头戴乌纱一身从七品官袍显出久违的官威。
倒让跟随其后的四乘紫烟驹车驾显得不甚起眼。
再往后仍然是五十名衙役组成的水火棍方阵,铿锵有力的步伐仿佛鼓点敲击着大地。
县衙队伍人数虽不多,却走出一种大军出征的威风气势。
聚集在街道两侧的人群沸腾了。
呼喊声、喝彩声、叫好声混杂在一起汇聚成层层声浪,犹如接力棒一般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百姓热泪盈眶,挥舞着手臂拼命呼喊着,仿佛天边那一抹遥不可及的青天之光终于降临在云安上空。
县衙队列里,所有衙役也都涨红了脸,胸脯挺得更高,腰板拔得更直,全身血液也随着父老乡亲们的呼喊声沸腾起来,不知不觉也烧红了眼睛。
第一次感受到这一身皂衣皂裤不仅仅代表着县衙官差的身份,更凝聚着父老乡亲们的期盼与寄托,如此沉重,也犹如汇聚着无数人的力量令人热血沸腾。
此时此刻,哪怕前方有万马千军、火海刀山也无所畏惧。
队里中间那头雷麟虎兽更是吸引了所有百姓的注意。
前所未见的威猛坐骑与前所未见的英武骑士完美结合,仿佛晨曦驱散了黑暗,照亮了不知多少女人的眼睛。
“京城刑部上差”的身份也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也愈发变得歇斯底里。
整齐队列一路走,身后百姓一路汇集,黑压压一片如同汹涌浪潮向东城涌去。
终于,队伍在一座红漆大门前停下脚步,呼喊声、鼓噪声、脚步声也随之沉寂下来。
带伤出征的李二虎一手按刀提马上前,稍有犹豫又拨转马头,沸腾的血液也随之冷静。
就见蔡府三层飞檐大门四敞大开,院子里空空荡荡,唯有门里站着一人。
一身管家服色,两撇耗子胡随风摆,昂首挺立的样子带出十分不屑。
蔡二看也不看捕快班头李二虎,目光跃过一个个脑袋望向老马上的吴知县,咯咯一声尖笑。
“知县大人,深夜造访如此阵仗,不知是为了哪般?”
“我蔡家久居云安造福一方,犯了什么法?得了什么罪?可有知府衙门的逮捕令?知县大人如此对待岂不是令人心寒?”
尖锐声音已魂炁运出在夜色下传出老远,一时间风停云收,蔡府门外鸦雀无声。
一双双眼睛看向马背上的吴知县。
而吴知县看向黑黢黢的车窗。
车窗忽然变得透明,露出一张俊美脸庞,顾淮轻轻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哪那么多废话,抓人就是了。
‘收到!’
吴知县苍眉一挺,点头示意李二虎。
‘收到!’
李二虎双脚一踏马镫飞身跃起直扑蔡二。
七品四阶修为终于显出本事,不等落地已是凌空踢出一脚踹倒蔡二。
脚踩着蔡二脑袋,李二虎大手一挥,“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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