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一行,包罗万象。有擅巫的、擅蛊的、做机关的、研究阵法的……涵盖的类别五花八门,在过去都是各自成一行当的。但现在为了方便管理,就统一到术士一门下了。每个继承老行当的候选人在刚刚入门一年后就要确定自己未来的方向,再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将这门学精吃透,这是一个相当漫长且耗费心血的过程。
然而不管选择哪一门类,首先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怕鬼。恐惧和敬畏完全是两码事。敬畏不等于回避。术士怕鬼,就像渔民怕水、飞行员恐高一样。你畏惧你要与之打交道的东西,那还怎么能深入这个行业?连入门都入不了吧!
所以宋安乐才抑制不了地生气了。他生气不在于宋襄怕鬼这件事,而是既然宋襄怕鬼,他大哥,还有他四叔,干嘛还非要这孩子当术士?
“丁捷,你现在把我四叔让你传给我的话,原原本本地跟我重复一遍。别自己乱添加主观感情,一个字都不许差的。要不别想让我给宋襄当老师!这不是坑人吗?”
电话另一边传来小声的交谈,丁捷一句“就这样,先出去吧”,那边就没有讨论声了。宋安乐坐在车站给乘客提供的休息椅上,直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
丁捷这会儿才抽出时间答复宋安乐的问题。他的语气很平静:“你四叔确实知道宋襄怕鬼这件事。但他把宋襄交给你带,不是一时冲动。”
“这我当然知道。”他那个老谋深算的四叔要是能和“一时冲动”这四个字沾一点边儿,那天上真是要下红雨了。
“虽然他不是一时冲动,但选择宋襄也是相当无奈的选择。安乐,你知道你缺席的这十年,你四叔非常辛苦。本来他可以把宋家的家业逐渐过渡到你身上,让你接他的班,顺带培养你自己的接班人。但这空白的十年没办法弥补。就算你再回来,你四叔也不可能立刻把担子都卸给你。宋家地位特殊,光需要你们本家自己的认可不够,还得我们这几家服气才行。”
“可是我十年前是……”
“你十年前是被你四叔赶出家门的。但是你四叔为什么要赶你出家门,你真的不明白吗?安乐,你不能逃避问题。”
宋安乐沉默了。
“你当年年轻气盛,憋着一股气,说既然你四叔能这么狠绝,那你就再也不回宋家。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想清楚吗?我认识的宋安乐可从来不是个糊涂的人。”
宋安乐当然想清楚了。十年前的那场惨烈的事故中,几大术士世家的重点培养对象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作为任务的主负责人宋安乐却几乎完好无损地回来。沉浸在悲痛中的几家联合起来要个说法。当时留给宋安乐他四叔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交出宋安乐,要么把宋安乐逐出家门,就当宋家没有这个人。两个选择,对于宋四叔和整个宋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最后宋四叔选择了后者,留宋安乐一条性命,而宋家也因此失去了唯一的、栽培多年的接班人,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夜深露重,宋安乐抬头,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丁捷……你恨我吗?”
丁捷坐在办公室,将皮椅转了半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臂,手术缝合的痕迹已经很浅了,但伤害是永恒的。丁家擅机关,机关师伤了手,就意味着他这辈子都要告别大量精密的工作。
但他仍然说:“我没有恨过你。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那场事故伤亡多惨重,只有我们几个活着的当事人才能体会到,而这其中失去最多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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