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处处仁德、企图以一己之力挽救已崩塌隋朝的新丰主簿,竟沦落得衣食不周,这样的愚忠有意思吗?”
“隋朝对你再有恩,将近十年如野人一般离群索居,足够了。”
“再标榜忠诚,你考虑过妻儿老小吗?将他们拖着跟你走绝路吗?”
柯斜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隋朝再烂,也有人愿意为其哭丧守孝,但能拖家带口坚守近十年,是感动天、感动地,还是感动刘微道自己?
你姓刘,说是为两汉守节都说得通,你又不姓杨。
刘微道一头枯槁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干涩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意外:“想不到还能见到故人。昝君玄,此时该早就不是校尉了吧?”
昝君玄淡淡开口:“我现为新丰丞。”
刘微道以别扭的姿势双手握刀,干笑一声:“看在故人面上,给个痛快。大隋孤臣,宁死不降!”
十余人握刀,笨拙地向府兵冲去,虽喊得大声,却双手颤抖。
一支竹箭有气无力地飞出,连盾牌都没有碰到就落地了。
这种箭,对付一下山鸡还行,对付野猪、狼什么的,挠痒痒呢。
特别是野猪,时常在泥潭里打滚、在松树下蹭一身松脂,射甲箭都不一定能破了它的防御呢。
射箭的少年衣衫褴褛,双目闪着怒火,明知道这一箭什么用也没有,却勇敢地站了出来。
“饶他一命!”
刘微道横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昝君玄应声,哪怕是在戏耍人,刘微道也会因为那一点微薄的希望,毫不犹豫地自刎。
柯斜扫了一眼隐约有挣扎之意的昝君玄,叹了一声:“不可能的。任何向大唐兵马攻击的行为,都是对大唐的挑衅,鹰扬府但凡能忍了,回头鹰扬郎将就该赋闲了。”
万年果毅郎将微微点头,手一挥,一支生鈊箭呼啸离弦,直射入那少年咽喉中,带得少年重重地仰面倒下,激起一蓬黄色的尘埃。
“不!”
刘微道撕心裂肺地叫喊着,眼角渗出血泪,握着横刀与同伙向枪阵疾冲。
“噗”的声响中,锋锐的枪锋扎入身躯,刘微道徒劳地挥动着横刀,却怎么也碰不到枪兵的身躯。
前赴后继、飞蛾扑火,汉子们全死于步兵团枪下。
他们选择了身死,却让妻儿被府兵捉去,让他们有一线生机,却不知道对妻儿而言,是不是无尽的煎熬。
别看木枪的名声似乎没有陌刀大,但大唐的赫赫威名,多半是木枪打出来的。
陌刀将阚(kàn,多音字)棱是唐朝第一个以陌刀出名的悍将,齐州大汉。
没心没肺的潘金凤第一次沉默了。
对待这样的人,该怎样评价?
可笑?可悲?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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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中,贾宝医弄了点汤饼——也就是面条——分三碗,精盐、臊子、葱花、食茱萸一撒,香味飘荡。
贾宝医美美地喝了口汤,罗汉眉轻动,眼里露出些许追忆。
“刘微道啊!人如其名,微不足道,虽然是个好官,可妄图螳臂当车,那也没法了。”
“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善良,最能保命的就是站队。”
老汉虽老,说话也喜欢摆架子,可说的都有道理。
可惜这世道,没有点显赫的身份,你说得再有道理也是在放屁。
要是有足够的身份了,嗯,你放的屁都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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