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几个人意动,当即一人起身:“渠帅的意思是劫其财货,推给白鹅贼?”
“这孙家子或许是孙坚兄弟之后,也可能是孙坚庶子,其出身低微,应不知江淮昔年旧事,否则既知我名,又怎会入庄观花?”
薛州还在沉思,示意站起来的人重新坐下,蹙眉思索推敲:“我以言语相试,观其神态不似作假。就怕厮杀一场,却是个没钱的。”
“渠帅,机会难得。”
一个老弟兄沉稳开口,分析说:“白鹅贼新起,其势正烈,争往依附者不少,正是人员归属散乱之际。我等得手,那白鹅贼也会以为是其同伙所为。”
“是啊,就此放过,恐怕再无这样送上门来的好事。”
见无人反对,过半人开口支持。
薛州轻咳:“既如此,诸位弟兄入夜后再告知子弟。为免孙家子察觉,诸位归家后不要外出,入夜后听我号令,一起围杀其徒属。不可放纵一人,当尽力剿杀。否则孙权知晓,平白招祸。”
都是追随近十年的老弟兄,不需要详细布置,安排大致任务后就行了。
等这些人陆续离开,薛州才对儿子说:“你年幼无知,出门恐让江东人看出端倪,就闭门不出。还有,这桃林显目,非是我家长久之计。我有心砍伐大半,明日务必提醒为父。”
“是,孩儿谨记。”
薛光应下,事情已经得到讨论有了集体意见,他自不会反驳多嘴。
只是担忧遭受曹操的调查,开口说:“这人去许都为质,如若横死,就恐曹操派人细查。”
“再查,也是白鹅贼干的,与我家何干?”
薛州理所当然口气:“袁绍颓势已显,曹操自会乘势逼迫孙权交出人质,既然孙权能低头派出庶流旁支,那自然能再退一步。”
他没有向儿子详细讲述目前的关键,江淮之间太过于空阔,太多的良田荒废,官府无力管理。
这种情况下,白鹅贼很快会一哄而散分成许多屯,各自生活。
就如他当年率领部众投靠陈登一样,一方面陈登威势渐起,另一方面江淮残破商贸漕运枯竭,作为海盗都快饿死了,哪里又有那么多钱粮供养陆续依附他的贫民?
贫民就是贫民,随着他投效陈登,麾下万余家民众当即瓦解听从官府调派。
随着陈瑀败逃,陈登病故,昔年万余旧部早已散落江淮各自求生去了……除了老弟兄,谁还在意他这位昔年的大渠帅?伏波将军广陵郡守陈登麾下的靖海校尉?
陈登的部众如此,他也是如此,现在来到江淮的白鹅贼也是如此。
没有官府逼迫,对绝大多数人底层民众来说,生活苦楚一些都是能忍受的,没必要再去抱团为盗。
组织规模越大,不管官府还是盗匪都会加重底层的负担,道理是一样的。
底层百姓不理解其中奥秘,却是亲身经历者,时间长了自会明白组织规模不大不小最好。
没有外部生存压力,又没有共同劫掠收益的话,各种盗贼集团很容易瓦解。
桃林内,黑熊正端茶浅饮,张定步履轻快迅疾。
来到附近先是左右观察见没有外人,就跪坐在近处草垫低声:“渠帅,吕县相遇的那支船队追寻而来,已在渠口驻屯,有堵截之状。仆等远远观望,多是男子行迹,未见孩童。”
一侧宣良警醒,就问:“这些人可有举动?”
“只是堵截渠口,并未派人与我等交涉。”
张定抬头劝说:“薛氏有地利,若邀我等避居庄园,难免受制于人,若失船舶、钱粮,人心浮动,渠帅将陷于被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赏花到此结束。”
黑熊说着站起来,将木碗里残存的温热茶汤甩泼在地,周围饮茶的护卫、水手也都开始收拾器具。
边上几个新水手吃的慢,碗里红糖拌了的米粥舍不得吃,本细细品尝,现在也顾不上了,俱是仰头两三口喝光。
仅仅是刺绣赤巾,以及这顿红糖泡饭,这些新水手心态就发生了明显变化。
薛州得到通报时,黑熊一行人已出桃林快到舟船处,三艘运船已调转船头,雀室木台上已将床弩安装完毕。
这是一种轻型床弩,底座可以卡在雀室木台正前方,架设后能小幅度调整射击角度。
黑熊登船,眯眼观察渠口方向,隐约见芦苇丛有减少迹象,蹙眉:“这伙人应该是在采伐芦苇,这是要纵火堵死水道。”
宣良闻言当即说:“渠帅,事不宜迟,宜早冲杀。”
“冲出渠口,以我舰船之大,是战是退皆由渠帅心意!若是晚了,薛氏若也生变,则腹背受敌就是破敌,也得不偿失。”
宣良继续规劝,就差明说企图堵死渠口的那伙穷鬼什么都没有。
张定也是更是拱手:“渠帅,仆请战!”
“许你带本船先冲,不准浪战,突破渠口就顺流直奔下邳。”
黑熊凝视远处渠口,继续说:“脱离战斗后,再升帆。贼人登船也不必理会,死守雀室、舱门即可。”
能爬到甲板上的人,永远只是少数,没必要跟他们拼命。
己方大船一直在运动,能用绳索爬上来的人肯定无法携带长杆或重兵器。
光靠刀剑,这伙人是无法突破舱门的。
得到许可,张定当即抓住桅杆绳索跳荡回到他的船。
各船两侧的软梯已收入生活舱,水手们快将甲板杂物打扫干净。
黑熊旁观学习,宣良调度船队开始换位。
至于气喘吁吁跑到岸边呼喊的薛州……黑熊权当没听到。
自此一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真没必要太把这点赏花的情谊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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