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桑子城与桑子邺均未再回应桑老夫人的问责,他二人沉着眉目,互看了一眼,对桑老夫人道:“母亲,阿宁做得可能有失妥当,但却没错。”
“什么?”桑老夫人仿似自己听岔了一样,她从未想过,对自己向来百依百顺的儿子今日却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母亲,当日你以桑府作保强行将子青从张府带回来,我们作为子女不敢有违,但今日子青所做又置桑府于何地?”桑子邺缓了缓语气,继续道:“民府之事令圣上震怒,上京因此斩杀了多少府官,被抄的氏族不止一二,跟他们相比,我桑府算什么?敢去搅这趟浑水?子青在答应张临贺的时候可有考虑过你我?”
桑氏兄弟一直以来都十分孝顺,也是第一次,桑子邺以桑家家主的身份将话说得重了些。桑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即便知道桑子邺是对的,但她何曾被人忤逆过,作势便要晕倒,但桑子邺如何不懂自己的母亲,淡然地吩咐道:“扶老夫人回去休息。”
待嬷嬷将桑老夫人扶了下去,桑子城与宴清安方才上前来看阿宁有没有伤着。桑子邺看着自己这个侄女,心下几分欣赏,那般紧要时刻,她既然能想到那么多,又行事如此果断,确实难得。但她对上京势力的情况这般了解,这可不是普通女娘可以做到的。
“只是,咱们当真不管子青了吗?”
闻此,桑子邺亦是一番沉默,脑海中还是阿宁的话,桑家拿什么去救?
后院,老妇人在嬷嬷的搀扶下回了院内,嬷嬷端来了茶水,又替老妇人顺了顺气,方才被她打发走了。待嬷嬷离开,内屋的屏风之后,女子窜出头来,肩颈包扎的痕迹十分明显,她故意拉耸着一边肩膀来到老妇人面前。
“母亲,如何?可有替女儿出这口恶气?”
老妇人此时只觉心烦,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但人已经被她接了回来,便不能就此不管,道:“张临贺给你的东西在哪?”
闻此,桑子青面色一顿,支吾了两句,才从怀里摸出了那个小匣子。老妇人伸手要去看,阿宁那句“一个不留”忽然出现在脑海,她伸出的手便迟疑了,又抽了回来,终是没打开。
“这东西我会让人秘密送往上京天昭府……”
闻此,桑子青猛地抽回手,将那匣子护在怀里,“母亲不可!”
见她这番模样,桑老夫人瞬间冷了脸,她看着桑子青的神色也让人有几分陌生,桑子青一时心虚,态度立刻服软,但抱着匣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母亲,这匣子若是送去了上京,舒儿的命可如何保啊?”说着桑子青的眼眶红了,“临贺如今惹了上京的大势力,他们想斩草除根,这是唯一能保舒儿性命的东西。”
桑老夫人听闻外孙的名讳,亦默了默,而后道:“朝廷迟早会有所裁决,张临贺东躲西藏亦会害了舒儿,他这般做人,如何可信?”
桑子青闻此,她抓住老妇人的人,期许道:“母亲,您不是与文氏的人相熟吗?可以求他们替张府说说话吗?他张临贺究竟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要舒儿,我只要舒儿啊母亲!”
说着眼泪竟是夺眶而出,这些日子,为此,桑子青没有少与桑老夫人闹,但朝廷在押的人,如何能轻易救得?
桑老夫人看了看桑子青怀中的匣子,心中有了计较。
顺德殿内,那人一袭月升沧海锦服端坐案几之前,玉带束冠显得整个人贵而不舒。
面前的几个文臣吵得不可开交,他却只是低敛着眉目,始终静静地听着,没有半点不耐,原是争得面红脖子粗的二人,对上那人清朗的眼,瞬间噤声,连连赔罪,而他也只是笑笑,并无怪罪。
此时殿外,男子手持佩剑低身疾步走来。东宫殿前可佩剑者唯有侍卫长秋南。苏瓷见此将那几人请了下去,才召秋南上前。
秋南没有多余的话,而是呈递上了一封书信,苏瓷接过打开,其上只有“淮南安城”四个字,笔劲有力,几分苍松之感,与他的笔力有些许相似。
见苏瓷看着那信封却并无问话,秋南率先开口道:“有人花重金在暗市买人性命。”
苏瓷将信笺放下,浅抬眉目,听秋南继续道:“十万金保一户人家七日性命,由暗市的海升钱庄作保。”
海升是承德大陆之上数一数二的暗庄钱行,主要以飞钱做交易,不受任何国家货币约束,有他们自己的渠道可以随意兑换,因此对于钱主的信息十分保密。
海升敢为如此天价交易作保,便代表悬赏之人拿得出这笔钱。重金悬赏,定然搅得各路高手尽相出手,敢这般做事的,苏瓷自认他认识的便只有一个。若是快马加鞭,七日正好能从上京赶到淮南。
“我们的人查到,要保的是安城桑府,桑府嫡姑娘便是那民府张氏的妻子。”
苏瓷知道,淮南有他要的东西。
他看了看案几上那封写着淮南安城的信纸,在天光之下呈现出粼粼的光,那是德州的南宣纸,在文墨一道上,南宣纸算不上名贵。敢拿十万金出来,却只用南宣纸给自己写信……
秋南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却见他噙着浅笑看着那信纸,印着天光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秋南不由地眉心微跳,信件走的是庆同的传讯线,应当是阿宁传来的。
秋南想起阿宁此前的话,该不会,这是来管东宫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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