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心里笑得不行,面上故意露出一本正经之色,“琅儿不可如此说皇帝。毕竟是皇帝,得给他留几分薄面。”“琅儿,为夫还未曾听过你正经抚琴。”
“你真要听么?”
“要听,爱听!”
“可我不会弹琴,只会杀人诶。”
“没事”沐昭垂眸看她,鼓励一笑,“琅儿弹什么我都喜欢。”
“好嘞。”玉琳琅眼一弯,瞥向冲向山头的数千兵士。
素手一拨,乐音扬起,如山洪迸发天地崩裂,霎时层层杀机直冲四面八方而去。
推着火炮的炮手们还没来得及开火,便感觉熊偶一闷,当众来了个炸烟。
源源不绝冲上山坡的众兵士,目睹的就是眼前一幕。
炮手们仿佛被什么东西点炸一样,从身体内部炸开个窟窿,筋脉寸断死相恐怖。
玉琳琅扫琴,激昂战斗的乐音缓缓放柔,其余人只觉眼前血雾迷蒙,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少人都进入致幻之境,随着乐音翩翩起舞,手中的刀刀剑剑亦完全不受控制,你给我一刀,我还你一剑。
如此靡靡之音下,血色之景,给人一种难以言说之感。
所有被乐音笼罩的人,动作逐步缓慢下来,从刀刀剑剑的拼搏,换成拳与拳的肉搏、互撕。
“昭昭,这曲调如何?”
沐昭重重点头,“好听,爱听。”
偷摸藏在草垛里观望的长青长枝,默默对视一眼,均没了言语。
玉琳琅收起天渊,冷冷瞥了在场众兵士一眼,“走,找夜川信寻回场子。”
开玩笑,她是那种吃亏会认的性子?
夜川信不来招他们,他们此时已回魏州府过小日子去了。
而如今,哼。
玉琳琅从购物中心取出她的大作弊器,冲一脸惊讶的沐昭眨眨眼,“晚上带你去我的地盘睡觉。”
一踩油门,风驰电掣,可把土包子昭给激动坏了……
吃了一屁股尾气的长青长枝从草垛子里冲出来,目瞪口呆望着远远离去的铁皮巨兽,半晌未能言语。
娘啊,有怪兽!
主母果非常人!
玉琳琅靠加速作弊,追上回京的夜川信一行队伍,当晚就大刺刺闯入皇帝营帐,用刀抵住对方喉口。
“一,写上一份罪己诏,言明二十年前端王一事,出自先帝私心,乃先帝栽赃嫁祸所致。”
“二,恢复端王世子身份,赏赐你看着给叭,但魏州府封地不能少。前面我找回的那八十万两黄金,就当是对端王一家的补偿,这也不能少!其余的,你看着给……”
被刀抵着脖子的夜川信,极其艰难抬起眼皮,满眼不可思议。
“三,宣平侯府这么多年养育世子不易,阖府提高身份也说得过去吧?公侯伯子男,你给老侯爷封个公爷吧!”
“玉狐!”
“玉狐什么玉狐,玉狐也是你叫的?”玉琳琅叹了口气,翘起小二郎腿坐在他书案旁,“我跟你说啊,夜川信。不是我说你,你的心思也太好猜了。”
“你想要先先帝密轴么,呐给你看一眼喽。”玉琳琅一手从怀里摸出作古老先帝亲笔书写的诏书,“随便找个笔迹专家都看得出,先先帝传位的乃是端王。并非你父狗皇帝!”
“你那狗比父亲,为夺不属于他之物,弑父杀弟,搞得天下一团乱,到最终还要我给你们擦屁股。他死不应该么?”
“呐,我们昭昭呢,也是无心皇位,这就算便宜你了!现在只是要你做到以上一二三点,不是这也完成不了吧?”
“你这么没用,还不如换老三夜筠琰……”
“行!”夜川信咬了咬牙,沉吟片秒,“密轴都交给朕……”
“啊哈哈哈。”玉琳琅笑出声来了,“你不是当我们傻吧?这么宝贝的东西,能交给你?那是昭昭祖父留给他的,是你的东西么你就要?”
“夜川信,若不是我用武力说服我师兄,你觉得他会这么容易向你妥协?”玉琳琅晃着小腿摇摇手指,“我就知道,你们皇室就没好东西。每个坐上那位置的人,都会变。”
“琅儿我不会变的。”沐昭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她表忠心。
玉琳琅拍拍他手背甜甜一笑,“知道知道。”
“别废话了夜川信,写诏书吧。”
夜川信眸色沉沉望了玉琳琅一眼,“玉狐,我以为我们永远是朋友的。可你为了沐昭竟能够做到这一步。”
玉琳琅诧异望他一眼,又和无辜脸的沐昭对视,抬手挎上世子胳膊,“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搞什么?赶紧写吧莫废话连篇。”
“玉狐你可知,我为何驻扎在此?”
“我当然知道啊。”玉琳琅笑着冲他晃晃匕首,“因为此乃一线天地势,两岸高地可驻扎无数火炮无差别攻击。”
“对面河流可引水而入,冲击你们营地。”
“你拿你自己当饵引诱我们过来,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作死,自己是会死的啊?”
沐昭想笑,愣生生给忍住了。
眼前的夜川信神色几度变化,最终怒喝一声,“死的会是你们!”
“我如今只要一声令下,泄洪洪水便会吞没此山谷。玉狐你艺高人胆大,可有没有想过,天灾地裂之下,你未必能带着沐世子逃出生天!”
“啰嗦。”玉琳琅斜他一眼,“你大可试试。”
夜川信一声令下,营帐顺势坍塌,无数大内高手从四面八方涌入,想将他抢出帐外。
与此同时沐昭甩出数颗火器轰然炸开谷地。
嘭嘭声四起,燃起一片火光。
远处轰隆隆水声袭来,夜川信果真命人开闸放水。
夜川信被数名大内高手裹挟着逃向山坡之际,玉琳琅一声“回来吧你”。
跃起的几人,瞬间感到一股巨力撕扯,身不由己重重摔落在地。
玉琳琅一脚踩上夜川信的腿,后者嘶嚎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惊惧。
“玉狐你别乱来。”
眼看对面滚滚洪水顺着坡道顺流直下,轰轰隆隆的水声离此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有些着慌。
“想设计我?那就大家一起死喽。”玉琳琅冲他们露出个,在夜川信看来实乃疯癫至极的笑容。
他心里慌得一批,表面强自镇定,厉声吼道,“玉狐,你最好想清楚,泼天大水过来,你们才俩人,而我们……”
“放手你快放手!我们先上山再言其他!”眼看滚滚洪流汹涌狂奔而来,夜川信再也顾不上那点脸面,忍不住惊声直呼。
“小辣鸡。”玉琳琅勾起一抹冷笑,“本不欲跟你计较,可你一而再再而三。”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永远不要跟我为敌。”
“后果你承担不起!”
玉琳琅一脚狠狠剁下,夜川信惨嚎之声,瞬间被滚滚额人来的洪流淹没。
夜川信吃痛入水一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
只觉眼前一,好像玉狐和世子瞬间就从他面前消失了一样?
然而,这一念头稍纵即逝,他整个身躯都被突如而至的狂猛水流,刹那间冲向远处深谷。
“快救皇上啊!”
数位大内高手奋不顾身跳入洪流救人,埋伏在两岸之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计划不是说,先将皇帝弄上来,然后等开闸泄洪,他们再进行投石,势必要将端王余孽一党砸死在水底?
那现在,皇帝他们也跟着洪流一块儿去了,这些石头还要不要砸下去……
众人默默望了眼投石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动作。
为首的将军自然不敢随意造次,冲着愣愣的兵士们喊了一声,“还不快过去救人!”
夜川信只觉天旋地转,原本生疼无比的腿,被冰凉的水流一沁,锥心刺骨。
身体不受控制打横漂流,腰骨在凸出的嶙峋乱石上狠狠砸了下。
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麻了,下肢尤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脑袋昏沉间,一丝懊悔滑过心间。
早知玉狐二人不好对付,没想到事先设下重重埋伏,最终还是不敌他二人。
如果,他是说如果……
如果他不曾转念想要皇祖父那份遗诏的话,是不是就能睁只眼闭只眼,继续和沐昭玉琳琅相安无事下去……
——
“这里?”沐昭惊讶望着四周,目之所及,草坪、楼船、池塘、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具,一切都极其新奇。
尤其眼前这栋灯火辉煌的建筑,真令人大开眼界。
“上次只带你参观了一下这艘水鬼帮抢来的船,今日就带你具体参观下我的购物大广场!”
“哦对了,还有这,你跟我来……”玉琳琅想起什么,拉着沐昭往草坪另一头跑去。
“看这些,还有这些……”玉琳琅指指眼前,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架子床、梳妆柜、桌椅板凳等物。
从桌上取来一封信笺,郑重其事交到沐昭手上,“看看。”
“先前我找着这封信时,还琢磨北寒北寒的怎如此熟悉。后来才想起,你给我的那本皇帝隐秘三两事里有写到,狗皇帝那些年的爱恨情仇。这北寒就是你爹,这信……是你母亲留下的。”
沐昭紧紧握住信,逐字逐句看完,一语不发伸手紧紧搂住玉琳琅。
玉琳琅知他心情跌宕,抬手轻拍他后背以作安慰,“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放心,以后,我罩着你,我看谁敢再欺到你们头上!”
“琅儿……”沐昭声音闷闷的从她颈窝处传来,“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着你。”
“狗皇帝把你母亲拘禁在祈宝塔内多年。这些东西,都是从端王府搜刮过去的。我后来才知,这些都是你父母的遗物。”
“咱父母。”沐昭闷闷纠正。
“嗯,咱父母。还好我当时全都拿出来了,我把狗皇帝的祈宝塔,从上到下搬了个精光,还把他气到吐血了呢!”
“现在回想起来,该!你看这些书,应该都是母亲看过的,我闲时就把它们拿出去晒晒。”
“这些小衣服小袜子,也都是母亲给你做的,可好看了。”
“我把咱娘的遗物全都取走了,连一块抹布都没给狗皇帝留下!”
“狗皇帝还想留着当个念想,念想个p,他这种心思不正、弑父杀弟的恶徒,最终就该一无所有。”
“好人才该有好报,恶人就该现世报!”
“嗯,琅儿真好。”沐昭伸手抱紧她,低落的情绪减退几分。
“走,我带你清点清点东西。再带你去购物中心里面逛一圈。”
至于流落在洪水中挣扎浮沉的夜川信,呵呵,就任由他随波逐流去呗。
这天底下又不只剩他一个姓夜的,他死了,还有三四五能顶上去,再不济……把那圈禁的大皇子夜滕弄出来,也不是啥难事。
玉琳琅陪着世子一件件翻看、归置其母亲遗物。
不知过去多久,世子转眸一瞧,只见小姑娘支着下巴蹲他身边,正笑嘻嘻望着自己。
“饿了?”
玉琳琅用力点头。
“走,给你做好吃的去。”
二人在购物中心吃饱喝足又休息好一会儿,这才施施然出去。
飞身一跃至山边,再看底下峡谷,水流已将一排石头冲刷的干干净净。
“啧啧,害人反害己哟。”玉琳琅喃喃一声,拉着沐昭循踪向前。
足足找一个多时辰,才瞧见夜川信身边那些虾兵蟹将们搭建的临时营帐。
随身侍卫一见来人立马就给他们跪了,磕磕巴巴道,“玉,玉狐大人,世子殿下。陛下说,您您二位若来了,就请,请进去细谈。”
玉琳琅和沐昭进了营帐,贴身侍卫忙打手势让所有人散开远离。
谁也不敢探究他们进去和皇帝说了什么,只知不消盏茶时间,二人便出来了。
玉琳琅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这折腾大半晚的,有没有空营帐好歇息歇息?”
“有有有,大人请随我们前去。”
无人知道,那晚玉狐大人、世子二人,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只知回京后第一件事,陛下就颁了罪己诏,详详细细述说先帝罪孽,并彻底恢复了端王名誉。
查封的端王府及八十万两黄金等财物,全部发还给端王世子不说,陛下还亲自下诏隆重表扬了一番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擢升为庆国公府,老侯爷沐程胜荣升老公爷。
这旨意隔了七八天传至魏州府,家里上上下下都一脸懵逼。
虽然搞不懂怎么回事,但有一点能确定,肯定是他们家好大儿又进行了什么骚操作……
否则,魏州府也不可能成为好大儿的直属封地。
国公沐致远携夫人林氏亲自开宗祠迎出端王妃林环儿牌位,将之与端王合葬一处。
先帝修建的陵寝也被玉琳琅要走了,当然不像沐昭所说,留给他俩用……
这现成的陵寝,给公婆二人合葬真正合适。
而且也完全做到了扎心先帝的作用。
瞅瞅你日建夜建呕心沥血造出来的陵墓,到头来还不是让端王夫妇双宿双飞了?
好在先帝骨灰都被扬了,想必也没了转世之机,倒也不至于在阎罗殿里气到吐血。
春光明媚鸟语香这日,迎来端王世子、世子妃的世纪婚礼。
不但朝野内外齐恭贺,北域能来的宗派也都派人前来送了贺礼。
翌日,世子夫妇天没亮就偷偷爬墙离府,随行只带了战少煌、长青、九斤、哑姑、小徒弟几人。
众人只知国公府内传出国公爷的咆哮声……然后就没然后了。
一行人轻装简行直奔城外,远远便招手呼喊:“世叔。”
“兔崽子,让你世叔我在这吹半夜冷风了!”西门不归吹胡子瞪眼,“还不快走!”
赤兔打马飞奔上前,笑着打趣,“不是说好寅时出发吗?”
玉琳琅干咳一声,朝她身旁骑马男子投去一眼,故意岔开话题,“哟,我们兔兔这是也带上未婚夫同行啦?”
赤兔呸她一声扭头拽着许剑英溜了。
玉琳琅哈哈大笑,扬起马鞭一指前方,“出发!带你们去小祖宗地盘浪!”
沐昭眼里滑过一丝笑。
众人兴高采烈欢呼一声,策马紧随而上。
笑声语声融入马蹄声,散入暖风之中,久久未散……
——
镇妖司
裴肃黑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那半块在风中凌乱的门匾,许久未言。
贴身侍卫致刀匆匆而入一拱手,“大人,他们……唉。”
镇妖司上下都随玉狐大人跑了!
这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没有雷豹赤兔腾蛇青牛灵鹤的镇妖司,那还是镇妖司么?
裴肃能不知道?本以为他们在穹山办完事,镇完世上为数不多的妖魔,就能回镇妖司述职。
没想到参加完端王世子世子妃的婚典,连夜就跟着他二人跑路了,这特么能到何处说理去啊?
裴肃郁闷裴肃震惊裴肃无语。
“大人,陆大人来了。”
裴肃沉着一张死人脸,抬眸看去。
陆浅提起衣摆跨步入门,端方有礼冲他点了点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解除镇妖司此部门,镇妖司上下前往魏州府,听凭端王世子调令。”
裴肃讥讽地抖了抖唇角,“这还需要圣旨么?”
活像树倒猢狲散似的,今早他一到镇妖司司衙,就瞧见连门匾都被人劈成两半了,里面更是从上到下连扫地仆妇佣人全都不见踪影……
“陈不予魏玲他们早两天前就已经带着镇妖司上下,连同厨房大妈,一块去魏州府了。”
所以这圣旨颁不颁的有什么毛用?
陆浅轻咳,“那……裴大人,自己回去吧。”
致刀见他施施然收起圣旨递来,连忙双手接过,一脸懵懵望着他出门。
“大人?”
“滚!”裴肃怒吼。
陆浅出了镇妖司大门,将地上半块牌匾拾了起来,用袖子抹抹上面灰尘,颇有些怀念望着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日阳东升,街道上人来人往,新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
<正文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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