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胥踏碎了横挡在路当中的几颗蘑菇,腥臭的气味陡然炸开,灌满了气流不畅的狭窄空间,让人想起被尸体堵塞的臭水。
说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香水,往左右喷了喷,才堪堪将难闻的气味压下去了些。
走廊两侧分布着一间间狭小的房间,大抵是惩罚孩童用的禁闭室。
每一间禁闭室都昏暗阴沉,缺少光线,地板上同样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蘑菇,隔着紧闭的铁门,依稀可见内部脏乱的环境。
常胥很想将这些门踹开,进去搜查一圈。但在“文明参观”的规则下,他只能郁闷地压抑住搞破坏的冲动,借着铁门上用铁栏杆封住的窗口打量房间里的情景。
视线捕捉到了什么,他目光微凝。
只见在最里面一间房间的墙角,一枚通体洁白的指环静静地躺在蘑菇丛中,在一片绿色中却依然格外扎眼。
而那枚指环的上方,赫然用浅浅的划痕刻着“47”二字!
说梦无声地跟在常胥身后,自然同样看到了墙角的异状,认出了那枚指环的学名。
他摩挲着手中没点着的香烟,缓缓说出判断:“这个副本至少有两个空间,这点对于你我来说都没有异议。现在看来,是另一个空间的朋友给我们传信了,只是不知这个数字是何意。”
常胥记得,纪念馆大厅的照片墙上,齐斯的黑白遗照下方的编号就是“47”。
“47”这个数字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偶然,很可能是齐斯正通过某种手段向他传递信息。
只是不知这人既然都决定传信了,为何还要打个哑迷,搞得他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身处另一个空间的齐斯和张艺妤,常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个人会发生接触吗?他们现在是敌对还是合作?
齐斯知道他在这个空间吗?如果知道,会不会已经埋下了一个巨坑,就等这边的他和说梦跳进去?
常胥明白,先入为主地以恶意揣测他人是不对的,但在从《无望海》副本出来后,他的潜意识总克制不住地对齐斯怀有一种时隐时现的敌意。
被海神权杖贯穿的触感至今无法忘却,像被从里而外地捣碎,由伤口处向四周散为齑粉。
当时他于将死之际从无望海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浸泡在海水里,胸口没有伤痕,痛感的残余却那样鲜明。
他吃力地挣扎,使自己勉强浮于海面,一面仰着头吃力地呼吸,一面硬撑着看完了结局,等到三分钟过去传送出副本,才终于陷入了昏迷。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虽然理性上知道“不应憎恨工具,而应憎恨使用工具的人”,但常胥的感性依然做不到对齐斯平常心看待。
更何况,他自己也复盘过好几次《无望海》副本的结尾,已然和调查局的前辈们统一了意见:
第一,【海神权杖】极度危险,虽然没有落到昔拉公会的手中,但寄存在齐斯手里同样令人很不放心。齐斯挣脱傀儡师控制一事的具体细节存在疑点,不排除发布消息的刘雨涵被策反的可能。
第二,齐斯有成为屠杀流玩家的倾向,虽然尚未表现出明确的证据,但依旧不容轻信。和他接触需要保持警惕,特殊情况下可直接收容。
常胥现在很苦恼,他一向习惯于将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因素直接排除,直觉也告诉他,齐斯对他的威胁极大;但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有些事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便将一发不可收拾……
说梦并不十分清楚常胥和齐斯的渊源,照片墙上有好几百张脸,且都是失真的黑白照片,他顶多能从中认出和他组队进来的听风公会的成员。
见常胥神情古怪,说梦只当他也在苦恼数字的意思,当下接着分析:“在下早就想说了,要想在这个空间里找到识读原住民的文字的方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已经好几百年过去了,通晓这些文字的人都死了,连鬼魂都找不到,更别说向他们请教了。”
“要想解决我们的主线任务,恐怕得仰赖身处另一个空间的朋友。他们身处红枫叶寄宿学校的过去,大概率能找到还活着的原住民,哪怕找不到活着的,遇到刚死的、可以沟通的鬼怪,可能性也要大很多。”
“在下猜测,一定有某种方法能够让我们在两个空间之间穿梭。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这方面的记载,填补这块线索的空白。”
常胥回过神来,不明觉厉地颔首表示赞同。
对于如何完成【识读纪念馆中的文献】的主线任务,两人都只有模糊的想法和揣度,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继续寻找线索。
时间还早,常胥沿着细长的走廊一路向前,将两侧的房间都看了一遍,再未找到新的线索。
照不到阳光的水泥房中漂浮着驱之不散的寒意,才站了没一会儿,常胥便觉得自己的卫衣被湿冷的空气浸透了。
他纵然身体素质不差,但还是感到了几分不适,不由蹙了蹙眉。
说梦吐着冷气,一边搓着手,一边沿原路退出水泥房。常胥也不再久留,踏着碎裂的菌蕈,走出房子,向纪念馆的方向走去。
九点半,两人再度回到原住民死难者纪念馆中。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冷冰冰的展品孤零零地陈列。
说梦将手中的烟揣进口袋,抬头盯着天花板看:“趁梅狄娜女士不在,我们去四楼一趟。在下感觉,重要的东西都在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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