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野风幽寒。
林白已是力竭之身,朱见羊身上有伤,更是断却一臂,两人也没法再逃,便在山林中寻了个小小洞穴,往里一钻,潜伏身形。
来到石盘之上,雾气外月白之色愈盛,秀秀越来越能耐了。
静下心,闭目恢复。
林白本就混元五转有成,肌体之强远超同境界修士。而且也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耗费太多,气海枯竭罢了。
在石盘之上静修五日,便已恢复如初。
“起。”
心中一动,雾气翻腾不休,涌入身前,聚成殿堂。
其间摆设一如苍云门大殿。
随着心中再动,一个個人形又生。顾金针盘膝,朱见羊跪伏,段老大端坐闭目,王砚冰冷笑,鹿食苹眉间含春。
各人言语活动,栩栩如生。
随后吴不藏进殿,及至顾金针自爆,大战生起,又到鹿食苹自爆。
诸般之事,战起战消,也不过半刻钟时光。
林白细细回演了几遍,这才又闭目静思。
此番大战,声东击西袭杀王砚冰,又借飞刀和枯木蝉逼停段老大和鹿食苹,借金丹自爆之威,使得二人重伤。
乃至于鹿食苹疯癫异常,又引动金丹,意欲同归于尽。
“彼时鹿食苹自爆之时,苍云门的人不敢上前,只在远处,又是夜间,我也散出了袖中云雾,无人能锁定我气机。”
“以外人来看,乃是筑基硬抗金丹自爆之威,必然粉尘都不剩半个。是以苍云门的人,大概会觉得我与朱见羊已死。”
“只是还需小心谨慎。”
林白琢磨半天,又思虑得失。
七杆飞云旗遗失,十八柄飞刀丢了十五柄,只余三柄。
飞云旗得自杨冰,飞刀得自欢欢姐和姜小白。
另还把狐狸的救命毫毛给用了。
这些东西都是林白护身的东西,来之不易,虽没花灵石,却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花费了许多口舌,凝聚了许多汗水。
“此番是为顾家,得让顾家来补!”
林白肉疼了会儿,又思所得。
无所得。
此战死了五个金丹,然则半个储物戒都没捡到,着实让人痛心。
不过与金丹激战,亲试金丹术法神通,又眼见金丹自爆,算是开了眼界。且明晓自身之不足,于日后修行有益。
“不管怎样,为好友报了仇,为徒弟报了杀父之仇。此战已算是大胜。”
林白又静坐一会儿,思虑战后之事。
经顾金针之事,算是对顾家又有大恩。
当然,肯定不能跟元婴提恩情,但顾家做事不靠谱,可总算厚道,不会亏待人。
是故,日后在顾家的地位必然更高。
“以后遇了危机,顾家必然要帮忙。甚至能请顾大娘出手。若是再把顾大娘舔舒服了,指不定能用她好几回。”
林白想了半天,忽的心中生出寒意,有心惊肉跳之感。
赶紧睁开眼,此刻天蒙蒙亮。
洞穴中朱见羊在侧,独臂闭目,正自恢复。
这洞穴极浅,也就五六步深,应是野兽憩息之处。
“是谁?”
趋吉避凶生感,林白不敢大意,袖中云雾立时散出,遮蔽住自己和朱见羊。
“禁声。”林白见朱见羊睁开眼,便低声嘱咐。
朱见羊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过了片刻,心中那不安之感渐去,林白也不敢收回雾气,只维持不退。
林白估摸着,应是有人怀疑自己和朱见羊未死,是故出来巡查周边之地。
此处距离苍云门也就百里,未脱苍云门的势力范围,还需小心才是。
方才的心惊肉跳之感,远胜昔日遇险之时。怕不止是金丹,甚至于是元婴巡视。
林朱二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头都不敢露。
雾气整日维持,生怕露了气机。
如此熬了五日,林白耗费极大。眼见忐忑之感再未生出,便收归雾气于袖中。
做了恢复后,又立即以雾气遮体。稳妥些总是没错,林白一向胆小。
转眼一月过去,朱见羊伤势大好,断臂亦已生出。
趋吉避凶再无所感,林白与朱见羊略作商议,便打算回程。
此地位于苍云门北部,俩人先往西行,饶了一大圈,再转西南,往桥山方向而去。
也不敢御空。而且生怕来者太强,林白担心趋吉避凶的神通在石盘外失效,便行上几里地,就去石盘上感受一番。
两人遇门派和家族就绕,路遇坊市也不进。
折腾了半个多月,终于入了桥山地界。
二人放下心,换上干净道袍,御空径入桥山派。
没过多时,便有巡山弟子拦路。
解释了一番,俩人来到青云山下,顾芳已喜出望外的迎了出来。
“你们竟还活着?本以为你们……”顾芳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且进来说话。”
她拉着林白和朱见羊入了殿中,又招呼人去找顾九重。
“你家说你魂灯未灭,玉树想去寻你们,伯父拦了下来。”顾芳竟有些唠叨,“如今总算平安回来了。”
她又抓住林白的手,接着道:“你是不知,飞雪还为你哭了一场。”
“……”林白愣了下,转开话题,问道:“芳姐,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形势?”
此番林白与朱见羊餐风饮露,与空气斗智斗勇,都没敢跟人接触,是以不知如今局势。
“也没个章程。”顾芳抹抹眼,面上转厉,“老祖让暂且修养,九阴山那边也再未闹事。”
林白就觉得这事儿没完。仇已结下,如今各自消停,不过是酝酿下一场风波罢了。
“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顾芳这才问起正事,“听闻他们死了四个金丹,是真是假?”
林白和朱见羊对视一眼,也没吭声。此事牵扯甚深,至少跟顾九重才能说。
正自端起茶盏,四周忽降下淡淡水气。林白立时便觉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迷茫之间,脚下一空,人已落到地上。
环顾四周,朱见羊在身侧,身后是一洞口,有水帘遮蔽,应是瀑布之属。
再往水帘洞里看,里面有两人一兽。
中间盘膝坐着一年轻女子,着浅碧道袍,青丝披散,身形略消瘦单薄,胸前不敢细看,只双眸漆黑,样貌极美。
正是顾大娘顾倾水。
另一人是一老者,白须垂于胸前,面上有笑意,慈眉善目。
至于那兽,乃是一青皮狐狸,正卧在地上睡大觉。
“顾老祖,杨老祖,沉玉仙子。”朱见羊立即跪倒在地,恭敬非常,头都不敢抬。
林白也赶紧跟上,心说你们仨开会呢?
“啊,小淫贼来了呀。”狐狸语气慵懒,睁开眼,站起身,摇了摇尾巴。
林白只觉得这狐狸不懂人情世故,当着这么多人面,竟不给自己半分颜面,外号张口就来。
算了,林白也不敢气,自己得学人情世故,元婴却不需考虑这些。
“仙子安好。”林白恭敬道。
“好。”狐狸迈步,跳到顾倾水膝盖上,还没卧下,就被顾倾水抱了下去。
狐狸也不气,只是道:“我虽好,可我徒弟不太好,被人骗了东西。”
林白不吱声。
“小淫贼,我记得你也有徒弟,且爱之怜之。”
青皮狐狸又跳到顾倾水膝上,复又被顾倾水抱下,狐狸不再勉强,走上前几步,盯着林白瞧,道:“若是你徒弟在外被人欺负,还把宝贝哄了去,你当如何?”这一句颇有稚嫩娇俏,分明是学妙妙说话。
朱见羊看了眼林白,心说你那会儿不是说秘宝是沉玉仙子赠你的么?合着是骗来的?一问一个不吱声,你管这叫谈笑风生?
“仙子,”林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跟小黄生死之交,又怎能诓骗她?乃是她知我要随军,便赠我秘宝傍身。”
“沉玉,你这徒弟倒是有情义。”杨家老祖笑着开口。
“什么有情义?”狐狸当即不高兴了,“老杨,我问你,若是你家那贪杯的小丫头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整天跟人睡大觉,你作何想?”
“男女欢好,我怎拦得住?”杨家老祖慈祥一笑,道:“我再问你,若是你从小养大的孩子,刚长大就跟人跑了,你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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