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黄家良这辈子也就只是庸庸碌碌——或者说,平平无奇的渡过这一生。
在他那个年代,进不去算是“高材生”的大学,出来工作之后在公司里摸爬滚打来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身边的同事要么调了個部门要么早就升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了,而自己距离部门的副部长都还有好长一段。
相亲的时候娶了个不太满意的老婆,随着中年发福之后夫妻之间的生活感情也愈发的不美满起来,隔三差五的就是吵架,砸东西。
原本黄家良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多半也就这样了,跟这个婆娘离婚了之后慢慢混日子也就差不多得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有些秃顶的肥胖中年男人接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在亲戚里颇有成就,自己开了个小店的鹿表弟好像出事了。
黄家良对鹿表弟还是有印象的,以前总能听亲戚说你看看你表弟,人家上了大学,你看看你表弟,人家成了什么钟表师,你看看你表弟,人家开了店买了车……
只是没想到现在再听到这亲戚的消息,是听说他和老婆在开着车的时候去了,就剩下一个女儿在家,那个惨哟。
黄家良礼貌性的摆出了带有些许悲伤的表情,心里其实还有一分幸灾乐祸。
不过好歹是表弟的孩子,遇上这种事亲属也得出面……这个月的假不多了,过几天等周末的时候再过去看看吧,反正都在绘城。
只是在听见那个鹿表弟留下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女儿,还有一套位置不错,面积颇大,连店面带房子一起的住宅之后,黄家良从自己的工位上豁然起身。
“王副部,我家里出事了,得请个假!”
很显然,闻风赶来的不只是黄家良,几乎所有黄家良能叫得上称呼的亲戚都来到鹿表弟这边了。
连黄家良都能够打听到这套宅子的消息,那其他亲戚自然也能知道,只不过黄家良靠得近,先人一步过来这边,仗着长辈的身份带领着众人推开屋门,不过这里边他也不是最大的,所以鹿表弟的房间是表叔进去找地契,他就打开柜子把那些看上去高档值钱的表直接挂手上去。
鹿表弟收养那个孩子他也知道,听说是当衣钵传人养的,以前鹿表弟带那孩子跟亲戚面前的时候还被其他长辈在后面说了,说你这手艺不教给其他侄子侄女,不教给亲戚,连女儿都不教,反倒教给外人,找个野种过来!
这倒是老一辈莫名其妙的情绪作祟了,鹿表弟也不是没教过,没人学得会罢了。
黄家良虽然算是看得清,不过听人嚼舌根的时候也在后边偷着乐,反正骂的又不是咱,看那个原本在长辈们口中光鲜亮丽的表弟被这么说还是蛮爽的。
就连事情发生之后,黄家良也笑歪了嘴,表叔灰溜溜的把地契塞了回去,就咱们拿到了店里的货。
就是可惜了,那套宅子真挺好的,拿下这东西后半辈子都可以躺平不愁了。
请了半天假之后回工位的黄家良满脑子想着应该怎么把手头这几块表出手,卖应该能卖点钱,或者重新包装一下拿去给领导送礼?
在闲聊中他听到了公司的大老板身边其实就有一块鹿首标志的表,是大老板多年以来的珍藏之后,黄家良就滴溜溜转起了眼珠子。
要是能在大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话,那副部长,不,部长的位置……
反正这套房子最后落在那小侄女手上,这不就便宜了长辈们口中那个野种?
“怎么能便宜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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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家看了一眼符士德,顿了顿之后缓缓开口说道:“钟表店里剩下的商品不多,你们有备用的商品吗?如果有的话,说不定在估算价值的时候能够提高一些。”
符士德摇摇头,他清楚不管钟表店里有多少备用的商品也是没有用的。
如果只是以钟表店的价值来赔偿这个鉴定家的雇主,赔偿一两个人,那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再多几个也不是不行,毕竟鹿伯父的协议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损失其实并没有原价这么高昂。
大不了把屋子卖了,租个便宜的小房子,符士德一边打工也能一边支撑小露完成学业。
但哪怕在公证档案之后收到消息的十个人里只有一两个会选择诉讼,一个个数额累计起来,也不是这间钟表店能够承担的价格。
除了专门制裁行业中手艺高超却品德低劣,厚颜无耻的老赖,符士德还真没听过这套公证档案被用在什么地方,能在这短短几天内整这么一出,可以说的确是下了心思。
“要不就把房子卖了吧。”
小露的抓着符士德的袖口,轻声问道。
符士德摇摇头,“这事比较复杂,光是把房子卖了可能也不够。”
见小露还想开口,符士德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过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是我这位钟表师的职责。”
见小露还想说些什么,符士德就揉了揉小露的脑袋。
“记得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把我鹿首徽章给找出来,当年鹿伯父把鹿首徽章给我挂上之后回头就被你玩丢了,我记到现在呢。”
把小露一头柔软的发丝揉的乱乱的,符士德眼底的青碧色也逐渐褪去,深吸口气之后转过身来看向这位鉴定家。
“既然先生能够观察估算出这些商品的价值,那应该也对钟表这一方面颇有建树吧。”
鉴定家正色:“我除了是保险公司雇佣的鉴定家以外,本身也是一位钟表师。”
符士德看见了鉴定家提起袖子之后露出手腕上的表,有一个浅浅的红叶标志。
红叶的标志在钟表师圈子里也是一个优秀的标志,许多流行的款式都是红叶钟表师设计出来的,可能并不是眼前的鉴定家本人,但想来应该也是他的老师,或者是同门的其他学生。
而可以佩戴上红叶标志,就代表眼前这人在钟表师一道的造诣确实是值得认可的。
“那么,如果我向你展示鹿首钟表师的造诣……”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鉴定家开口说道:“鹿先生之所以能够仅依靠自己一人——而非连续数代积累的传承——在行业里打出这样的名气,就是因为他出色的个人风格。
“技艺水平比肩鹿先生的钟表师并非没有,但不管是哪一位钟表师都知道,如果是旁人的作品,就算送过来维护调整,虽然有几率出现看不懂,不敢轻易着手,避免损坏的状况,但大多情况下只是简单的维护工作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不拆解重要的核心,不破解其他流派的手法,那倒也还好。
“但如果是出自鹿先生之手的作品,就算是几位大师都不敢轻易进行调整——毕竟已经有不止一次的状况告诉众人,鹿先生的手法可没有这么好窥探。
“就算你是鹿先生的学生,手法上同出一源可以过关,但你真的能够跟得上鹿先生的脚步,延续他的印记而前进吗?”
这位鉴定家看了符士德一眼,缓缓摇头:“鹿先生被评价为‘独领风骚’并非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他教导了学生,也不可能教导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符士德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鉴定家的说法是对的,哪怕自己在技术上已经算得上是一位钟表师,但对鹿伯父早年的作品其实都有些难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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