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老祖宗接过凭证,目光却看向了兀自还在狠狠踢着胡三的薛二老爷,重重哼了一声。
薛二老爷浑身一抖,不敢再撒野,转身跪了下去,“老祖宗明鉴,大哥早早没了,我做弟弟的,只恨不得跟着去了。
只想着蟠儿尚幼,恐难以承担大任,我这个做二叔就算没本事,总还要在一旁帮衬帮衬,这才没敢自轻,又怎么会起那样歹毒、肮脏的心思!
定是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合起来,蒙蔽大嫂和蟠儿,诬陷于我,还请老祖宗为我做主啊!”
薛二老爷根本不怕,不过就是哄着个奴才勾着薛蟠学坏,他怎么会用上自己的私印写什么保证?
李义正一向奸猾,定是弄了个假的,在那哄胡三呢!
薛家老祖宗又扫了他一眼,干脆开口,“私印是假的”。
他都没看一眼!
薛太太虽早就听薛沉说那张凭证是假的,就算是真的,老祖宗也不会让罪名落到薛二老爷身上,却还是觉得一股悲愤直冲脑门,说话也就不管不顾起来。
“老祖宗说是假的,我们不敢说是真的!
但就算私印是假的,银钱总是有迹可循的,胡三和李义正来往也总是有人能看见的!
我们也不好到二叔府上去查,免不得要麻烦应天府的老爷们了!
就算到时候二老爷能推脱是恶奴欺上瞒下,怕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吧?”
她这是威胁着要告官!
二太太急道,“不过就是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就要闹到官府去,大嫂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我要什么脸?我孤儿寡妇的,也没做什么坏事、恶事,却要被人算计着背上人命官司!我还要什么脸!”
她喊着转身一把抱住薛宝宝大哭,“我儿,妈没用!你哥哥要是被人算计死了,我们母女两个也活不了了!
索性去求了你舅舅,求了你姨丈,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活!”
一屋子姓薛的尽皆变色,大老爷没了,薛太太也不是个精明强干的,薛蟠更是个混账,现在的大房可以说是一块亮油油的红烧肉,就等着别人有事没事去咬几口。
可为什么大房到现在都好端端的,薛蟠那个祸头子甚至还承袭了族长之位?
除了他有个好爹之外,就是他那个做京营节度使的舅舅,还有出身荣国公府的姨丈!
他们薛家先祖虽然也有紫薇舍人的官衔,但传到现在早就被皇家收回了,现在虽说得光鲜,是皇商,但归根到底也还是商。
外面虽说什么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可是一直都攀附着另外三家存活的!
商户又拿什么和节度使、和国公府斗?
薛家老祖宗缓了缓语气,看向薛宝宝,“这就是宝姐儿,这么大了”。
薛宝宝安抚拍了拍薛太太,扶着她坐好,上前行礼,“宝钗见过老祖宗”。
薛家老祖宗摸了摸稀疏的胡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宝姐儿出落得好人才,是个有造化的,来人,将那匣子黑珍珠取来”。
很快,小厮便取来了一只绿檀木的鎏金匣子。
薛家老祖宗接过打开,一粒粒滚圆的深海黑珍珠出现在众人面前,粒粒都有龙眼大小。
虽则是在日光下,那光泽、光晕依旧叫人目乱神迷,可以想见。如果在入夜烛光之下,会是如何的宝光耀眼。
“这匣珠子原是你们太祖奶奶的嫁妆,共有七十二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宝姐儿出阁了,先给了宝姐儿,日后添在嫁妆里也是我薛家女儿的体面”。
天然的深海黑珍珠!
不论是做粥,还是入药,还是美容,那都是绝绝子啊!
薛宝宝两世都是出身富商之家,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宝贝,简直恨不得立刻抢过来。
但是,她现在是大家闺秀,要矜持!
薛宝宝遂迟疑看向薛太太。
薛太太沉默,老祖宗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又说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宝姐儿出阁,明显是要用孝道压她。
是要宝姐儿收下这匣子珍珠,堵住她的嘴,逼她不再追究胡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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