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晏宁等人相视一笑,总算稍稍出了口恶气,好戏还在后头。
下朝后,熙丰帝将段准召到养心殿,淡淡问道:“准公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段准躬身道:“贾少保有些恃宠而骄了,虽说黎超犯了法,理应按律而断,毕竟是三品大员,岂能阴杀之以泄私愤?
且锦衣卫上下人等竟异口同声欺君,隐瞒真相,可见少保虽离职,却仍然掌控着天子亲军,显然方同知早被架空了,此乃大不敬。”
熙丰帝眼中厉芒一闪,道:“准公所言甚是,当初朕重用贾琮,冀望他整顿锦衣卫,为朝廷效力,不承望驱了恶狼,又养出了凶虎,准公有何良策?”
段准看了今上一眼,道:“少保于国朝虽有大功,但功不能抵过,臣以为当秉公而断,以明朝廷法度。
只是定国公之势已成,朝中军中羽翼丰满,耳目众多,未可轻动,恐生不测之祸,动摇朝局。”
熙丰帝见段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因点头道:“准公能虑及此,朕无忧矣。
如今国朝的心腹之患,不在于外,而在于内。此事就托付给准公了,有什么要办的事着戴权去办便是。”
“臣遵旨。”
接下来数日,锦衣卫连连出手,抓捕新党中下层官员,拿到罪证后往三司一送,并奏明今上,谁都包庇不了,一时落马官员如同雨下。
中立、学社两党乘胜追击,疯狂弹劾,一时间竟将京察的势头也打压下去。
你吏部虽有考核权,咱也有监督权,有本事就死磕,你弄我一个人,我就弄你两个人,大不了拼着朝廷政务停摆,也要和你干到底。
新党见势不妙,锦衣卫既然下场,京察就变质了,生怕局面失控,故几位大学士一番闭门磋商、妥协,总算谈妥了条件,将朝局稳定下来。
一是京察放宽,按以往的规矩办,惟实惟公,不得党同伐异。
二是九边新设州府县的位置,新党只取六成,其余都让出来。
江风、关浦商议后勉强同意了这个方案,谁让贾琮现在有些失宠呢。
若换做以前,高低得和新党做一场。现在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维持现下这个局面已是难能可贵。
这日,下了衙,新党四大军机再次聚首密议。
“准公,您让咱们这次作出如此让步,想来定有妙计罢?”霍鹏道。
段准微微一笑:“如今前有狼,后有虎,要想打虎,自然要先把饿狼安抚住,免得其为虎作伥,待凶虎授首,在回头对付饿狼不迟。”
董仪道:“陛下可下了决心?”
段准缓缓点头,道:“这等不服教制的权臣,非国家之福。”
顾涛沉吟道:“我与少保曾在金陵共事,此子绝非束手待毙,引颈就戮之人,若事急,恐生屠斐之变,仆以为不宜赶尽杀绝,当缓缓教化为是。”
霍鹏摇头道:“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其有了防备,凭他手里的力量,更难制矣。”
董仪道:“说的是,除恶务尽。只须斩其首脑,其余诸人再以恩服之,则天下定矣。想来谁也不会拼死效忠一个死人。”
段准道:“此言甚善。”
顾涛摇头苦笑,不再多言,心中虽欣赏贾琮的勇武果决,奈何阵营不同,只得忍痛放弃了。
元月二十六日,二三四皇子抵达京师,今上在养心殿召见后,听孙灿奏明了大捷过程,龙颜大悦,设宴太液池,为三位皇子接风洗尘。
朝中三品以上重臣、侯爵以上勋贵并诸位皇子、宗室王爷皆奉旨赴会,贾琮因在热孝中,并未与会。
这种宴会都只是个形式,熙丰帝龙体欠安,只与皇后勉励了两句,吃了一杯酒,就离席回宫,众臣这才能放开饮酒谈笑。
中立、学社两党因贾琮的关系,天然地对二皇子颇有好感,加之他才立下大功,冯远等人连连上去敬酒恭维。
孙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与众人对答谈笑,众人更是欣喜,认为他颇有仁君气派。
反观其他皇子身前就冷清许多,一来他们是庶出,二来勋贵人等因掌着兵权,需要避嫌,不敢与皇子过度亲密。
新党中人似乎还未有中意的储君人选,因此对谁都不咸不淡。
北静王面带微笑,环视场中,不时与身边的西宁王、东平王说一两句话,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忽地起身告了个罪,出殿更衣。
一小太监引他到了一处耳房,戴权早已候在那里。
“见过老内相。”北静王忙拱手道。
戴权笑道:“王爷总是这么客气。”
“礼不可废。”北静王笑道:“不知老内相可有示下?”
戴权道:“贾少保气数将尽了,诸位皇子也回京了,咱家以为咱也该出一分力了。王爷可有什么主意?”
北静王道:“小王连日来反复思索,倒有个粗浅的办法,或可建功,请老内相指教……”
戴权听他说完,抚掌笑道:“好好,好计策。不诛而诛,不捧而捧,如雁过无痕,不落窠臼,王爷果然是智计百出。”
北静王摆手笑道:“若无老内相多日来谆谆教诲,小王哪想得出这个法子。只是小王只有嘴皮子功夫,如何施行,还得老内相费心。”
戴权笑道:“这个不难,小事一桩。王爷先回席罢,咱家待会还得悄悄向正主儿递个话,布个人情。”
“有老内相耳提面命,小王幸甚。”北静王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王爷慢走。”
戴权笑容敛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贾少保别怪咱家狠心,谁让你太过目中无人,又树大招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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