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文气小径和文气大桥上往外撤离的游客们,关心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颇感无趣。
她不是很喜欢做这种事,更想去那坠仙之地里,同真魔战斗。
在她看来,引起一切祸端的根本原因便是真魔。
解决问题,自然要解决问题的症结所在才行。
某一刻,她发现有人拒绝了她布施的文气小径,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身处高空的她,一眼便看到了在某处山林里奔行的罗清尧,以及后方的追兵。
“这个孩子……有点意思。大道无垢,心神坚定,战意盎然。不错不错!”
关心颇为欣赏,一眼喜欢上这个孩子,便开始持续关注。
接着,她看到了罗清尧以一敌十几,并且皆是一招拿下他们。
“同时掌御十一柄飞剑,厉害啊。”关心眼中泛起涟漪,不由得想,“李缘大剑仙年轻的时候,最多也才掌御十二柄吧。不过他到最后只留下一把飞剑。”
很快,她便看到罗清尧被上百個人包围住了。
“啧,以多欺少啊……”她稍稍眨了眨眼,“还是帮帮她吧,这么优秀的孩子,应该去剑洲和仙洲大放光芒才对。可别像我一样……”
正当她要降下文气弧光的时候,一道隐而沉的气机忽然出现。紧接着,她看到了一道龙影在天空中炸开,再看向罗清尧身边时,已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了。
“咦?这个孩子……”关心凝起眉,“很强的样子啊。不过,怎么有点病恹恹的感觉呢。他能打得过这些人吗?”
然后她就目睹了范无病是如何秒杀众人的。
她不由得嘶嘶吸气,“长生洲真是卧龙藏虎啊!不——不对,他好像不是长生洲的。是哪儿来的,我看看,我看看……”她脑袋里有本书,翻了一会儿后,找到了,“小南洲!居然是小南洲!按照圣人们的说法,小南洲是唯一一个没有飞升之地的洲境,却反而可能成为变化之地。”
等等!
有一个大乘实力的人来了!
便是萨央宗大巫。
关心便有些站不住了,“我还是帮他一下吧,大乘可跟合体和小乘不一样。”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萨央宗大巫吐一口血然后掉进山谷里。
这……
关心有点茫然。她左右看了看,确信自己真的是在长生洲永夜雪山,又把脑袋里的书翻了几遍,确定范无病来自小南洲,确定他只有十七岁。
“这是十七岁?!”
关心叹了口气,
“好吧,看上去根本不用我帮忙啊。是我自作多情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想,“他真的是十七岁?不会是学黎上天那种人装年轻吧!”
关心很关心,范无病到底是不是十七岁。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神秘且伟大的力量。
随后,她看到萨央宗大巫身上缠绕起了仙痕,顿时瞳孔一缩,心中一突。
“遭了!是古仙之力!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帮忙了!”
她十分清楚,古仙之力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威势强大。这座天下比古仙之力更强的力量还有非常多。
其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蕴含着真正的仙力,是修仙界不曾拥有的,来自上界的力量!
仙路崩塌两万载,修仙界早已遗忘何为真正的仙力,自然无从应对。
关心也没办法应对,文心天里那些圣人,大圣人们也一样。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带着他们,赶快逃!
她一步跨出,文气弧光直接延伸到战场,瞬身落在范无病面前,一把抓住他跟罗清尧,就要带着他们逃走。
“跟我走!”
一发力,却发现范无病纹丝不动。
关心瞪大眼睛。
范无病跟罗清尧也瞪大眼睛。
“姑娘你谁啊!”范无病问,“上来就让人跟你走。”
关心面无表情地说:“我叫关心,今年二十七岁,生日是五月初五,来自文心天元祖门下,修为是大乘,儒道位次是鸿儒,撰写文道篇章一百四十二篇,其中文心碑收录十三篇,《元祖记》收录六十四篇。”
二十七岁,是大乘。
范无病却震惊于她的……耿直。
没让你真的介绍自己啊!
正欲说话,忽感不妙。
范无病凛然:
“躲开!”
他一把将关心甩到自己后面。
关心可能没想到这种事,有些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范无病太用力。她整个人直接被面朝下摔进了雪地里。
罗清尧大惊,赶紧把她扶起来,“你没事吧!”
关心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摇头说:“没事,手断了而已。”说完,她右手把左手,扭了扭,又给自己接了回去。
萨央宗大巫着仙痕,携古仙之力的攻击,落在了范无病身上。
然后,范无病便发现,自己的血肉,气机,乃至大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关心赶紧说,“不要被攻击到,那是古仙之力!修仙界的气机和大道挡不住!”
果真像她说的那样。
这古仙之力的攻击,攻击的不是生命值,而是生命值上限!
刚刚那一下,直接抹掉了范无病五万亿点生命值上限。
可怕!
范无病哪敢再跟萨央宗大巫正面碰撞,踏出龙行步躲避。
萨央宗大巫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极致的升华。
“这便是我们信仰的力量!”六道仙痕在他身上交错盘旋,他如一位真正的仙人,漠然地看着范无病,“你们这些虚伪的外地人,总是站在高处,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俯瞰我们。我们的一切,在你们眼里都那么可笑,但是现在呢!还可笑吗!”
范无病根本不敢跟萨央宗大巫战斗。
随便一道携带古仙之力的攻击,便能让他少几万亿生命值上限。
这对他而言便是全方位的损失,气机,生命强度,大道以及神魂。
好在,龙行步是可靠的。
范无病一边以龙行步躲闪,一边说:“我从不曾嘲笑你们的苦难,也绝不会否定你们在苦难之中的信仰。我十分清楚,那是你们的动力与希望。我嘲笑的是现在的你们!你们古仙部族明明那么强大,明明已经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了,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一道山岳般的掌印,朝范无病覆盖而去。
范无病勉强躲开,继续说:“家园?家园的核心是传承,亲情与文化!而不单单是某个地方。你们古仙部族难道离开雪山,便会失去这些了吗?是不是,你们在其他地方就无法信仰古仙?”
“不会有比永夜雪山更适合我们的地方了。我们跟你们外地人,早已划清了界限。”
“但玄火部族就做得很好!他们主动与外地人接触,在长生洲各地都有了自己的产业,属地,人脉。离开永夜雪山,他们只会变得更好!”
萨央宗大巫怒喝:“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到了外地后。部族成员会踏上各自的路,去往天南地北,经受各种思想的锤炼。最终,他们会忘记古仙,忘记部族的血脉联系。他们甚至会忘记自己曾是个古仙部族的人。”
在前方奔逃的范无病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凛然地看着他:
“你靠着信仰,把族人团聚在身边。你以为,这样才是一个部族,哪怕面对着坠仙之地的威胁,你也依旧认为,只要有信仰,就能战胜一切,只要团结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难道不是?!”萨央宗大巫的目光承载着过往无数个岁月的信仰与坚守。
范无病说:“团结,信仰,是两个美好的词。但团结不意味着容不下个体,那拥青便是那个不为你们所容的个体。信仰,是一种希望,是族群的性格,是团队的脊梁,可如果成为盲目的崇拜,便是越不过去的大山。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古仙信仰。”
萨央宗大巫怒笑:“你一个外人跟我谈古仙信仰?”
范无病目光灼灼,“那你告诉我,何为古仙信仰!”
萨央宗大巫说:“古仙的余晖庇佑着雪山!”
范无病摇头:“不。古仙之所以是古仙,是因为,他们曾为了飞升付出一切,为了成仙,锻体魄,锤神魂,养心,问道。这其中,艰难无数,险阻繁多。但他们来,他们克服,他们取得成功,成就仙业。这条路上,如果有那么一刻,放弃了,停下来,便不会成为古仙,也不会给你们留下信仰。”
“妖言惑众!”
萨央宗大巫便要再次攻击。
忽然,天上开始下雨。
雪山怎么会下雨呢?
萨央宗大巫茫然抬起头,看向天空。
接着,他又看向范无病。
但,再看去时,范无病好像已经不再是范无病,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明明在眼前,却给人无比遥远的感觉。缥缈无踪又脚踏实地,伟岸神秘又平易近人。他如同已经站在了大道的尽头,怜悯地看着这在大道上不断奔行的世人。
七曜与雨。
范无病与大道。
“古仙信仰,是锐意进取,永不放弃,不断前进。古仙留下的仙痕,是让你们存活下来的火种,这本该激励你们不断进步,彻底摆脱曾让你们困苦的环境,奔赴更加辽阔与美好的世界。所以,也许玄火部族才拥有着真正的古仙信仰呢?”
萨央宗大巫颤抖着问:“你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缠绕的六道仙痕,面对着这样的范无病,居然一动不动了,好似在臣服,好似在膜拜。
范无病向前伸出一根手指,那六道仙痕便直接离开了萨央宗大巫的身体,来到他面前,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大道不止,生命不息。”
六道仙痕,没入他的身体。
古仙部族信仰着古仙。
古仙留下的仙痕,是他们的一切。
如今,这些仙痕主动离开萨央宗大巫的身体,去到了范无病那边。
难道,是古仙选择了范无病,认为他说的才是对的?
萨央宗大巫怔怔地看着范无病,
“为何?”
范无病说:“你们一直都有去更广阔的天地探索的实力,你们只是害怕离开了雪山后,便会失去拥有的一切。可是,如果古仙害怕飞升失败,死于天地洪流的话,还会有古仙吗?信仰应该是一种希望和精神,而不是意志的主宰。”
这般话,自雨水,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而这场大雨几乎覆盖了整个永夜雪山。
范无病从七曜意志之中退出来。
“选择权永远在你们手中。有得选而害怕去选,永远是可恨的。”
下面的雪地里,
关心听到了这番话,稍稍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雪地,看着看着皱起眉。
我是在颤抖吗?怎么晃个不停?
不,是雪地在颤抖。
不!是整个雪山在颤抖!
关心朝远处望去,只见尽头雪山与天穹相接的那条线,正不断向上攀升,而另一头,这在不断下降。
这是,颠倒!
永夜雪山正在颠倒!
范无病也立马察觉到了异样,“怎么回事?”
萨央宗大巫皱紧眉头,四下看了看,顿时沉声说,“永夜雪山要翻转回去了!”
“日照期不是要持续六个月吗!”
萨央宗大巫咽了咽口水,目光闪烁不定,语气变得幽咽沉顿,
“是永夜部族,永夜部族!遭了,遭了!”
范无病一把抓住他,“什么遭了!”
萨央宗大巫颤抖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简而言之,极端信仰永夜的永夜部族,痛恨一切外地人,认为他们破坏了雪山的纯洁性,玷污了信仰。所以,计划布下祭祀大阵,通过献祭的方式,让永夜雪山不再因为周天移位而迎来日照期。他们要让永夜雪山,彻底归于永夜。
献祭的祭品是,所有外地人。
远处,关心搭建的文气小径和文气大桥,尽数崩塌,还未离开的游客们纷纷从空中掉下来,不得不运转修为以平稳落地。
但修为一运转,便正是落进了献祭的“祭坛。”
一股庞大的力量,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席卷整个永夜雪山。所有运转修为的人,身上都长出了一道道符文。
正是真魔的符文!
范无病看到那般景象,痛苦骤缩。
真魔不是被杀了吗,难道……还有真魔!
这不止是要让雪山彻底归于永夜,还是要以众人为炉鼎,承载执念,彻底唤醒坠仙之地啊!
他一把揪住萨央宗大巫,“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萨央宗大巫此时此刻,也惊慌失措了,“我哪里知道永夜部族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他们……他们以前经常这样威胁,但从来没真正做过。但是,这次,这次……”
“该死!”
范无病一把丢下他,飘身落到关心面前,快声说:
“你赶紧把所有的游客弄出去!”
关心面无表情地说:“我尽力了。但是不行,他们被某种力量,牢牢地嵌在了雪山之中。不过,我可以去找人帮忙。”
说着,她便运转修为,欲牵身离开。
范无病大声说,“不能运转修为!这些真魔符文是靠修为运转发动的!”
但已经晚了,
关心修为运转的瞬间,一道道血色符文便爬满了她全身,将她从空中拖了下来。
她依旧面无表情,“遭了。”
永夜雪山的翻转速度非常快,太阳很快就被翻过来的山峰遮住,黑暗迅速吞没一切。
范无病心中悚然,他有一种预感,永夜雪山如若彻底颠覆的话,那坠仙之地立马就会属性,所有被真魔符文锁定的人,都会变成执念的熔炉,最终化身成一具具真魔。
到那个时候后,长生洲就真的完蛋了。
怎么办?
到了这种地步,范无病无论如何也没法以自己不是长生洲之人这个理由高高挂起。
他咬牙道:“得把雪山扳回去!”
但是,怎么扳呢?靠手?
别想了,雪山多大啊!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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