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出去做活,一年了,钱没带回家不说,反倒是弄个小丫头出来。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嫌丢人,一到家整的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下了颗金蛋。”
白家老二媳妇尤金桂坐在娘家床头,闲闲地嗑瓜子吃果子。
上下嘴皮子翻飞,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对着亲娘发牢骚。
“家里农活这么多,一声不吭跑淮城,说是做活,我看就是享福去了。老蚌怀珠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生过,越老越娇气。”
尤金桂越说越气。
凭啥啊?
她当初生三郎时,别说有人像这样供着了,连吃个鸡蛋喝碗红糖水都要算计着,更不会有人给她借白面熬小米粥的。
偏她婆婆金贵不成?这一年,跑到淮城不定咋享福呢,家里的农活丢下可是一点都没干。
白老太太还让她来管娘家借鸡蛋红糖。哪里那样大脸,把个老蚌怀珠的媳妇捧上天,逮着孙媳妇娘家薅。
她才不会傻的拿娘家东西,去填婆家那个穷窟窿呢。
更何况,借的这些好东西,又落不到她肚里,她还怀着身子呢。
尤金桂的娘钱氏,坐在尤金桂对面,一边纳鞋底,一边听她发牢骚。
“老白家祖孙三代也就得一个闺女,宠点也没啥。再宠也能越过儿子孙子?那说宠闺女的,都是什么公什么龙来着,不是真疼,是当成猫狗小玩意一样疼。最终家里的好处不还得给儿孙,你操心什么?”
钱氏撩起眼皮子扫了扫尤金桂,觉得自家闺女沉不住气。她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谁家真正疼闺女的。
就说她娘家那村里,也是一样一大家子儿子,好容易盼来个闺女宠的给什么似得,要星星不给月亮,那最终为了儿子的亲事,一样把闺女卖给了大户老头当续弦。
“娘,你是没见,那包丫头片子的包被料子,油光水滑的,一看就贵的要死。别说咱神树村了,就是县里大户人家也没有见有人用那料子做衣裳的。这才刚出生,两口子的钱都倒腾在小崽子身上了,以后可了得?”尤金桂觉得自家亲娘还是不如她深入了解老白家。
说起这个就更来气,三郎出生时的包被,是用她男人白二壮的破袄子裁的。
偏那小丫头片子金贵不成?
是,老白家上上下下都盼闺女没错,但也不能把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当金凤凰宠。论以后光宗耀祖,不还得指望儿子孙子。
尤金桂觉得自家公婆脑子不够用,还有白老太太居然也跟着一窝蜂起哄。
家里那么穷,大冬天不舍得烧柴,屋子给个冰窟窿一样;她怀孕想喝碗滴香油的鸡蛋茶,白老太太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公婆两口子倒好,买那样好的料子给个丫头使,可是一点不顾家里死活。
“还有,娘,我本以为我能抢先生个丫头,这倒是被我婆婆不声不响的抢了先。那我以后生的闺女能越过小姑子去?”
尤金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奇怪的是,她这胎不知咋回事,都诊出俩月了,怎么肚子还平平呢。而且她能吃能睡,不恶心不难受的。
怀三郎那会,可不是这样。
难不成怀闺女就和小子不一样?
她原本期待着,生了老白家第一个闺女,全家人都得围着她转,把她捧成大功臣。
可现在,大功臣的位置被婆婆抢走了。
不过她可不管,等她生下闺女,也得要婆婆的待遇,谁要不满她尤金桂也不是吃素的。
钱氏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几眼闺女的肚子。
思量一番,随即说:“自古以来都是儿子金贵,闺女命贱,我倒是想你生的都是儿子。当时我为啥算计着要和老白家结亲,除了你男人当时看着是个有出息的,再一个就是老白家能生儿子,你娘我生了七个闺女就因为没儿子被你奶骂不会下蛋的鸡。我寻思,等你生几个外孙,过一个给咱老尤家承香火。”
这话从前钱氏不止一次给尤金桂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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