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言重。”乔中丞与贾娘子客气了几句,就将目光放在了台上,脸色也沉了下来。
“今日府里大宴宾客,本是想让母亲高兴高兴。这是哪里来的说书先生,竟在母亲面前编排起世家闺秀来?”
草儿一听就知道,这位乔中丞之前定是在花门外,听到了几句,心道糟糕,正想自我挽救一下。然而就在这时,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朱由检突然上前一步道:“敢问乔中丞,何为忠,何为孝?”
草儿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僵硬地看向朱由检,将那“你疯了?”三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自乔中丞进来后院女席,这傻大个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现在突然冲着人御史中丞叫板,莫不是不想活了?!
那一厢,乔中丞闻言轻嗤一声:“一个说书的,也敢妄言忠孝仁义,可笑!”
朱由检脸色更沉:“我以为,为君分忧为忠,为亲解难为孝,不知乔中丞可赞同?”
虽说在座的都是女眷,但也是朝中重臣的女眷,此刻席间发生的任何小事,一晚上就能在传遍朝野,比圣上下旨的政令都快。乔中丞此刻被问及忠孝,虽然心中不耐,但也不好发作,只能耐着脾气,正色道:“自是不错。”
“既然如此,我等所讲的故事,何错之有?那李小娘子身为世家闺秀,不分青红皂白,对良民喊打喊杀,有失身份,更违妇德。我等针砭世间不公,不过是为民发声,尽的是忠君的本分,何错?那李小娘子在乔府宴客时生事,我等讲故事为的是逗老人家一乐,全的是中丞的孝心,又何错?”
朱由检一句句诘问,何错?何错??声声清晰,步步紧逼,竟让那乔中丞一阵恍惚,仿佛在朝堂上正被皇帝拿着折子斥责,仿佛下一刻,那折子就会扔到他的脸上。
荒谬!可现在不是朝堂,是在他乔府的后宅,是在他自己母亲面前,更是在满朝官员的女眷面前!对面的更不是皇帝,而是一个根本不配入他眼的说书先生!
乔中丞的脸色一时就难看异常,只见他胸口几个起伏,重重一哼,手中的茶碗就要砸下。
一旁的贾娘子轻飘飘地道:“说得好。”
乔中丞的那句“放肆!”就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他胸口憋闷异常。
草儿都快被朱由检吓傻了,之前愣住都忘了阻拦,此刻猛地一扯朱由检,上前陪笑道:“乔中丞息怒,我这个伙伴昨晚背段子背入了迷,这是犯迷糊呢。中丞宽洪海量,自是不会与小的几人计较,小的惶恐,万望恕罪。”
乔中丞心中有火,憋得难受,撒不出来,便盯着草儿冷笑:“背段子?那你说说,是什么段子,能让他问到老夫的脸上?!”
草儿心中一边骂朱由检这个二傻子突然抽什么风,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救场。再看朱由检这个当事人,倒是一身正气,此刻站在台前,身姿笔挺,好一个不卑不亢。另一侧的杨广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朱由检的好戏。
敢情,就她一个人着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呸!谁是太监!草儿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事关她自己的身家钱途,她还是得竭尽全力补救。
“回中丞,我这伙伴,他背的其实是狄仁杰诘问武承嗣何为忠孝时的段子。必是因为中丞相貌雅正,气质清华,浑身正气,就如那大唐名相狄仁杰一模一样。这才一进门来,就让我这伙伴犯了迷糊,误以为中丞就是狄仁杰,这才说出了那段台词。”
乔中丞抓着待砸的茶碗,盯着草儿不语,脸上的表情莫名,似是有几分扭曲。说不出是想笑,还是想怒。
草儿冷汗淋淋,心里也紧张得不行。她也知道这番说辞勉强,但是她能怎么办?那傻大个二话不说,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给她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她能圆到如此程度,已经是她天纵奇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草儿此刻只盼着这位中丞大人能看在今日是他寿宴的份上,能借坡下驴,就着这台阶下来,别追究了才好。
席间一时静悄悄的,半晌后才闻一声轻笑:“大唐名相狄仁杰?在乔中丞的寿宴上犯这个迷糊,倒是个好兆头。”贾娘子把玩着茶盏慢声道,“乔老太君,您说呢?”
乔老太君自是不能在自己儿子的寿宴上说兆头不好,更何况看在贾娘子的身份份儿上,她也不能说不对啊。便笑着点头称是:“是个好彩头。”
“还不谢中丞赏?”贾娘子又道。
乔中丞忍不住瞅了贾书瑶一眼,要不要这么越俎代庖?然而此时此刻,这样处理最好。乔中丞轻哼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
“这小先生倒是口齿伶俐,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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