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梁信已经收拢了此城的民心,倘若真的能守住这儿,利用郓州城作为根基之地也不算难事。
但前提是,他得守住。
“若你主动开城门投降,尚且可保此城黎庶性命,若是继续据城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声音传到城头,人们沉默下来,都知道这或许就是黄巢的最后一次招揽,其中的威胁之意更是格外清晰。
城头的旌旗缓缓起伏,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孔洞,都是被箭射穿的。
而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流矢射死射伤的士卒和百姓,战况激烈,无暇再去搬运死人,受伤的那些只能自己爬到一旁,惨嚎几声,苦苦等待大夫过来救人。
两日前城墙上燃起大火,迫使已经攻上城头的叛军再度退却,如今还能看到城头焦黑的痕迹。
昨日,梁信亲自带领士卒拆了自己的私宅,号召百姓拆卸房屋,将石料和房梁拆出来砸到叛军的头顶。
今日,叛军士卒们已经面露疲惫,看着并不高厚的城池,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城头死伤的人很多,但因攻城而死的叛军只会更多。
双方兵力的差距很大,随着百姓参与进来后,战况变得极其惨烈,但不至于变成一面倒的局势。
正因为如此,才能抵御住叛军的攻势,可伤亡太多,也使得人们开始心生退缩。
就算不是今日,他们迟早也会弹尽粮绝。
一股悲凉之意在城头弥漫开来,人们无言地看着彼此,或是看着城外看不到边际的叛军,有人开始想起梁信四日前允诺的那些话,不由得苦笑起来。
哪有什么援军?
郓州城,已经被放弃了。
“刺史呢?”
有人忽然惊呼道。
“刺史不见了!”
“他逃了!”
人群骚动起来,片刻后,有人抬手指向不远处,“在那。”
登城的楼梯那儿,梁信抬步再次登上城头,他满面灰尘,但眼里依旧坚毅,看着那些对他露出质疑之色的人,他并没有辩解什么。
在他身后,几名士卒正合力抬着一口棺材,将其重重放在城头。
抬棺登城,此乃死战之意!
人们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片刻后,不少汉子竟然是眼眶一红,只听见梁信猛然拔剑,高声道:
“彼众我寡,叛军数倍于我等,难以力敌,然而......我与诸位都有不可输的理由!
一者,身后便是我等家眷故土,岂能容贼人染指!
二者,我等已坚守四日,叛军必然缺粮,且越发疲惫,而我们的援军旦夕即至,若一朝放弃,便是前功尽失!
三者,如今已抗贼人四日,破城后必遭屠戮,现如今战必死,降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我郓州刺史梁信,今日若战死城头,便将我尸首纳入棺中,用棺椁堵住城门,使我纵然身化厉鬼亦要抗贼!”
他的吼声格外清晰,环顾着众人神情不一的脸庞,梁信将剑指向城外。
“死战!”
“死战!”士卒们高举兵器,齐声吼道。
“死战!”百姓们振臂高呼,许多人开始面露狂热地看着梁信,看向城外叛军的眼神,则是变得越发仇恨。
城头的喊声已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态度。
黄巢面露愠色,沉默片刻后,他冷声道:“把我的亲兵营派上去督战,朱温...”
“在!”
一名青年走出来,对着黄巢躬身施礼。
“持我令节,今日敢退者,斩!”
“诺!”
“报!”
马蹄声起,两名骑兵冲开亲兵的阻拦,竟然纵马直接冲到黄巢身前,没等他勃然大怒,就听到两人慌忙喊道:
“官军!平卢军,平卢军来了!”
“平卢军......宋威?”
想起这个名字,黄巢顿时心生忌惮,他和王仙芝起事的时候,曾在此人手中大败过一场。
“不过,我军如今已经数万,就算你平卢军来了,又算得了什么?”
他冷笑道:“传我军令,调......”
就在这时,另一名骑兵喊道:“将军,不只是平卢军...还有宣武军和义成军的旗号...天平军周围的三个节度使,全都领兵来了!”
“什么?!”
黄巢瞪大眼睛,片刻后慌忙喊道:“传令撤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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