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庞博士,足以显现庞涓和断水流之间的关系。
开门之后,二人相互打量,相对而坐。
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曾经的学生,庞涓思绪恍惚。
“印象中的断水流同学,还是一位青葱岁月的刺头小雷修……”他感慨道,“闭关十年,如今你身上只见沉稳。”
和合堂的大师兄,是个中年模样的型男。
这里的型,不单指外貌,更是言行。
简单来说,断水流就是一个规矩的集合体。
叩门几声,声音大小,步幅几何,坐姿如何……
甚至连此刻听闻前师打趣后,他的反应都仿佛是经过规矩精确修饰后的三分谦逊,三分温和,三分沉稳,还有一分感怀。
“庞博士却未有什么变……”
只可惜话出一半,断水流发现庞涓的眼眶,有些异于常人的黑。
庞涓见状,下意识摸了摸眼圈儿,也没提这茬儿,问道:“之前听闻,你是打算感悟五境壁垒,此番出关,可是有所获了?”
断水流闻言,收回视线,心里将庞博士的黑眼圈,和出关后听到的邪少煌联系了起来,同时嘴上回应庞涓。
“学生在和合堂修行近两百年,从未长时间闭关,这次十年死关,收获匪浅……”
“哦?”庞涓饶有兴致,“能否说来听听?”
断水流恭敬道揖:“正想说与庞博士指点。”
不说别的,身为和合堂公认的大师兄,断水流光要维持这个名头,就需要付出超人的天赋悟性资质,以及刻苦。
小两百年修行之艰苦,断水流不做和合堂第二人想。
再考虑到和合堂变态的学分措施,可以想象,身为大师兄的断水流,一身所学之精,之杂。
“十年闭关的前八年,都用在捋顺所学,”极为理智的断水流说到这儿,也难免感慨,“捋顺后学生发现,世界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
“哈哈哈,”庞涓兴奋大笑,“断水流同学,单这一点清明,闭关十年便大大地值了!”
断水流点点头,又道:“后两年,学生开始思考……庞博士所授。”
庞涓微微蹙眉。
二人师生多年,所授颇多。
所以断水流提及自己传授的东西,庞涓也拿不准是什么。
“天劫。”
“哦……”庞涓恍然,颔首道,“也是正常,你近乎雷灵根,又与诸般雷法契合,五境壁垒化的是道法之神,天劫可谓万宗雷法的绝佳代表,研究一下也无妨。”
断水流点点头,问道:“听闻庞博士最近几年又开了一门选修课?”
“诶,也是穷极无聊,”庞涓自嘲道,“绳愆部事务千篇一律,百无聊赖之下,开一门选修课,权当打发时间了。”
断水流轻轻送上一记恭惟。
“若非博士当年为大局主动认输,今日和合堂学正,当是姓庞。”
“哈哈,那也不至于,”庞涓摆摆手,“孔学正还是……有本事的,只是……”
断水流问道:“只是什么?”
“哈哈,倒也没什么,”庞涓打量断水流,眼里满是欣慰,“断水流同学素来谋定而后动,此番既出关,想必突破五境壁垒近在咫尺了。”
断水流道揖:“学生出关,大半原因如庞博士所说……”
“那就好!”庞涓不欲多言,认真叮嘱道,“天劫无小事,既出关,当断则断,无需纠结,却也要仔细复盘突破之法,更重要的,是筹备渡劫之所需,这方面堂内也会倾力相助……”
庞涓开口就不停,等听完,断水流也意识到了什么,便没说导致自己出关的另一小部分理由,起身告辞。
“听说庞博士所开的选修课,名为天劫赏析?”
庞涓笑道:“也没什么可教的,普及一下天劫常识罢了。”
断水流道揖问道:“不知学生可否旁听?”
和合堂只有逼学子多选修的,你要旁听,别人巴不得。
当然,学分也是要给的。
“呃,”庞涓意外道,“这门课只是面向童生,有这必要?”
断水流直视庞涓,点头轻轻,却又决绝。
“有。”
“那行,”庞涓笑道,“明日便有课,你安排好时间,尽管来旁听便是。”
目送得意门生离去,庞涓眼神渐复杂。
随后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便如给某件事落了锁,关了门。
十年对修士而言,谈不上物是人非。
断水流眼中的和合堂,似乎虚度了十年光阴,没什么变化。
沿途碰到学弟学妹,微微颔首。
熟悉的停步交流两句,更熟悉的并肩而行,说着十年过往。
当然,十年过往,前九年半都可忽略。
庞涓听得最多的,依旧是出关后听到的那些事。
那些事包括但不限于庞涓被揍,典型频出,道钟有变,孔谋有改革之意等。
一路丈量自留地,断水流抵达山腰道场。
道钟闭关三月完成器灵升级的事儿,他也知晓了。
远远外放神识感悟一阵,确定不假,他兴致更浓些许。
“听闻那本记载孟秋班所有典型的小书册,和道钟融合了……”
在和合堂修行两百年,他对道钟很熟悉。
身为大师兄,他也曾引发道钟共鸣。
虽只一次,却也让他坐稳了大师兄这头把交椅。
所以他无法想象,整一个班的学子,全是典型。
“准确来说,也不是整个班,还有一人不是……”
但这多出来的一个正常货色,已经无法掩盖这件事本身的诡谲了。
思忖少顷,他外放的神识渐渐变化……
须臾之间,一根撞木显现。
神识所化的撞木,正要接近道钟,他眼角余光出现一人。
“学生断水流,见过孔学正。”
孔谋微微点头,算是回礼,打量断水流少顷,随后笑道:“不错不错,闭关十年,不再茫茫,此番出关,当有所突破,可喜可贺。”
断水流并不惊讶于孔谋的犀利,谦逊了两句,便主动问及了典型一事。
“确有此事,”孔谋感慨道,“和合堂自创建以来,屡有奇事,昨夜一桩,更是空前呐。”
断水流想了想,问道:“不知学正可有相关记录?”
“呵呵,”孔谋笑道,“原来你方才是这打算,当然有……”
说着,孔谋递过一小书册,同时嘱咐道:“道钟器灵自我进化,最好不要打扰,以免节外生枝。”
“学生省得,”断水流道揖躬身,起来又问道,“学生出关时听闻,有学子忤逆师长,甚至出手偷袭庞副祭酒……”
孔谋打量断水流,点头道:“确有此事,这学子业已被惩罚,当然,也不是偷袭哈……”
邪少煌揍庞副祭酒的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偷袭。
外面这样传,知道内情的大佬也不可能去纠正。
毕竟庞副祭酒也是要活下去的。
不过面对断水流,孔谋认为还是要解释清楚。
结果断水流罕见打断了孔谋的话。
“孔学正,堂内的处罚是和合堂的态度,”断水流轻轻道,“对于这种不尊师重教的人,学子联合会也要给出自己的态度。”
孔谋愣了愣,他好想问一句——你这想法,和庞副祭酒商量过吗?
结果他都没来得及,断水流道揖躬身,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孔谋目送一阵,正要感慨,突然又是一怔。
断水流出关,肯定最先去拜访庞涓。
“但他话里话外都是庞副祭酒被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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