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务官躬身道谢,然后离开。
接下来几个分别是拎着两颗邪教徒的脑袋,尝试来领赏的佣兵在女皇的要求下,尤菲利用法术质问了对方,确认他才是杀害无辜的凶手准备趁秋收后开垦荒地,因此向皇室借钱的农场主玛洛琳给了他五十枚银币,并告诉他下次该去找民政厅另一个因为儿子接受过埃达赐福,来请求女皇帮助的妇人于是少女的任务又多了一件试图布教信奉的好处,甚至当场丢了两发低阶神术出来的中年神官她亲手复制了对方的表演,都没能让那人相信,这些神术实际上来自的网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摩尔公爵已经昏昏欲睡,凯文斯和希尔德则有事先行离去。尤菲也觉得有些无聊,干脆在脑海里开始和自己下棋。觐见者来来去去,每一个人最多停留三四分钟,然后满意或不满,自愿或被迫地离开。
又一个埃达的信者应声而来。那人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眉眼方正,留着修剪过的红色络腮短须。他身穿藏蓝色开襟上衣,白色紧身裤与黑色马靴,斜戴着一顶皮帽,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玛洛琳,单手抚胸躬身,嘴角噙起一抹笑容。
“见过殿下。”男人的嗓音温和动听,“德莱恩大人遣我前来,为您送上他的回信。”
“埃拉加奥莱尔。”玛洛琳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不直接来见我,而要混到那群人里面?”
女皇的侄子,尤菲心想,伊斯塔尔的儿子。罗格曼的这名兄弟生了十几个子女,然后将他们送到各大贵族的家中做事。先不论这一举动的原因如今德莱恩派遣对方担任信使,是想宣称他与伊斯塔尔站在同一战线,还是想将兄长拉入自己的阵营?
“父亲教导过我,事情必须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男人环顾四周,迎上少女的目光,微微点头,显得轻松自在,“而这的确让我受益匪浅。”
玛洛琳没有接他的话,“回信在哪里?”
埃垃加耸了耸肩,缓步上前,从腰包中将一封信件递给女皇。尤菲看不到信件的内容,但直觉告诉她,那里面肯定没有什么好消息。
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玛洛琳轻轻折起信纸,摇了摇头,缓慢而轻柔地将它撕成碎片。
“德莱恩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上许多。”她将碎纸片捏成一团,神情依旧平静,“埃拉加,帝国成了现在这样子,伊斯塔尔还没叫你回去么?”
男人优雅地摇摇头,“我并不担心他,殿下。父亲大人不希望看到一场战争,更不准备参与您与德莱恩殿下的争执。”
“我从来不知道,兄长他还是个懂得谦让和忍耐的人。”
“父亲前些日子好像信了。”埃拉加耸耸肩,摊开手,“弄不好就是这个让他转了性子。”
“又是埃达。希望他不会步罗格曼的后尘。”玛洛琳拍了拍王座的扶手,脸色有些冷,“那他有没有说过,谁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男人放下手,无奈地笑着摇头。
“您应该知道的,殿下。他仍然认为是他自己。他还写信给我,要我说服您支持他,以便让德莱恩更好的看清局面。”
“很好。我不接受他的建议。”女皇面色不变,“如果我那弟弟也不改变打算,你准备站在哪一边?”
埃拉加扬起脖颈,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
“我不准备与您为敌,殿下,那不是个明智的主意。仅在这一点上,我和父亲的意见完全相同。”
男人行礼退下,他是最后一个埃达的信者。埃拉加带来的消息比预计中好上一点伊斯塔尔与德莱恩意见相左,辉光城暂时不需要面对两者的夹攻。尤菲不认为埃拉加撒了谎,可直觉告诉她,对方说的仍不全是事实。
或许连这位亲王的儿子,也被隐瞒了一些事情,尤菲心想。可那会是些什么呢?
剩余的觐见者多数带来些鸡毛蒜皮,玛洛琳甚至用不着听他们说完,就能给出适合的答复。还有个妇人带来一盒糕点,说是要表达对女皇的感谢。尤菲从对方的言辞中得知,比起罗格曼死后的那段时日,仍有不少人对玛洛琳的统治感到稍许安心。
再下一个来的并非领民,而是身着轻甲的城卫队。年轻人一路小跑上前,单膝跪地,微微轻喘。
“陛下。有家子人好像得了得了种怪病。他们去找了教会的人,也没看出什么来。所以所以大主教说,想要让您看一下。”
卫兵的描述让少女有些不好的预感,也让她从些许的困倦中挣脱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听到玛洛琳一如既往的平静回答。
“那就带他们上来。”
铜门再度缓缓转开,另外六名卫兵鱼贯而入,抬着三具木制担架穿过大厅,放置在距离王座六七公尺之处。尤菲倾过身,看到担架上躺着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名貌似不满十岁的孩童。他们的脸色红得发紫,呼吸短促而粗重,皮肤上遍布暗红的瘢痕。三人的衣裤污迹斑斑,染满血迹、呕吐物和其他不知什么,散发出腐肉般的恶臭。
“我要吃饭。”那名男孩低声呻吟道,“我饿。”
几位公爵或伯爵纷纷掩鼻。玛洛琳面色凝重,起身走下几级台阶。安娜薇尔与巴拉克几乎同时站起,目光从病人划向王座。
“陛下。”巴拉克沉声说道,“请小心一些。”
“我明白。”女皇点了点头,驻步在倒数第二级阶梯,“你们什么时候生的病。”她沉声问道,“那之前接触了什么东西?”
中年男性双眼紧闭,除去急促的呼吸,仿佛死了一般毫无回应。而担架上的女性挣扎着支起身体,望向王座,目光涣散而迷离。
“不知道,大人。我不清楚。”女性的话语含混不清,像是嘴里含了个土豆,“我们两周前去了市集,买了些今年的新麦子,还有”她用力咽了咽口水,大口呼吸着空气,“还有些肉,还有两件衣裳再就,再就没有了。”
“我是问你们的病。”玛洛琳皱起眉头,“你哪天开始不舒服的?”
“大概六七天前。”女性喘息着回答,“那天我有点发烧,特别渴,而且饿。我丈夫他早一点,孩子晚一点,都是一样。现在也是。”她舔了舔嘴唇,目光中带着渴求,“能给我点吃的么?喝的也行。”
“我饿。”男孩突然哭喊起来,“我饿!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他猛地将双手塞进口中,吸吮着伤痕累累的手指,用力撕扯下条状的皮肉,然后咀嚼并吞咽下去。没过半分钟,他又突然蜷缩起身体,呕出混杂着胃液的赭红色酱汁,洒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即便这样,男孩的脸上仍然浮现出笑容,仿佛得到了难以实现的满足一般。
摩尔公爵骤然起身,险些撞翻了沉重的木椅。他向后退开好几步,脸上全是恐惧,“这不对劲。”他喃喃道,“陛下,这不对劲。这不对劲!”
这确实不正常,尤菲心想,但不是因为这个。
学院的阿斯兰导师曾讲述过大部分的常见疾病,她也从书中读到了许多魔法病症,其中不乏更加耸人听闻的症状将人从里到外逐渐化为软泥的胶质病,高烧数日后自焚而死的恶魔热,乃至不解除诅咒就无法治愈,令病人最终烂成灰烬的腐尸症。
只是除去迅速致死的急症,绝大多数的疾病,都会逐渐吞噬患者的体力与意志,让他们最终死于衰竭。而在尤菲的感知中,那三人虽然精神萎靡,体内的生命力却极为强盛,简直就像是
她曾经拜访过的,领受了赐福的罗格曼奥莱尔一般。
那些可以之后再想,此时救人更加重要。尤菲朝女皇使了个眼神,示意由她来处理这件事。她默默呼唤埃达的力量,感觉到网络传来熟悉的回应。
“我是尤菲,帝国的宫廷巫师。”她柔声说着,伸出手走向三人,“放松一点,我可以治好你们的”
“呜、呃啊”
中年男性骤然挺起身体,迅捷得压根不像是病人。卫兵试图抓住他的手臂,反而被男人轻易甩开。他张口低吼,呲出鲜血淋漓的齿和舌,猛扑向近在咫尺的少女。
尤菲眨了眨眼。
空气中早已构型完毕的魔力瞬间凝结,化作微蓝的半透明墙壁,让对方整个人拍在上面。冰晶迅速爬上男人的双臂和双腿,将他牢牢固定在同为冰制的墙面直到此时,莱斯琳伯爵的惊呼才姗姗来迟。尤菲绕过冰墙,惋惜地看了看男人的眼睛,然后握住中年女性的手。
这一次是尝试性的治疗。她必须从更轻的患者开始,而不是最严重的那个。
少女熟练而温和地操控着魔力,让的力量漫过女性的身躯,修复每一处疾病造成的损伤。暗红色的瘢痕迅速褪去,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当尤菲最终收回魔力,女性缓缓坐起身体,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抚摸着颈骨,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我我的病真的好了?”
也许如此,但事情还没结束。尤菲拍了拍女性的肩头作为安慰,对她的孩子施展了同样的手段作为结果,那名男童停止了哭喊,也不再啃咬自己恢复如初的手指然后少女转过身,打量着尽管被禁锢在冰墙当中,仍旧不断挣扎着的中年男性。
“女士尤菲女士。大人。”中年女性小心地唤她的名字,神情胆怯而悲伤,“我丈夫他他还有救么?”
标准的答案是否。埃达的力量让她确认,男人的灵魂离开了躯体换句话说,对方不久前已经死去。她的那道神术足以治愈疾病和伤口,但不包括让死人复活。
问题是这样一来,对方此刻依然旺盛的生命力,和刚刚对她的袭击又如何解释?
吉德辛曾经利用精神网络禁锢住许多人的灵魂,再由此操控他们的身躯。但尤菲完全不觉得男人受到了操控。那更像是遵循着躯体中残留着或是被赋予的某种本能,尝试捕食拥有充沛魔力的她。
“我现在带他去琳的实验室,然后尽量试着治好他。”她不打算在这里施展复生术那是个累人的活计,而且男人身上还有她想确认的事情,“你先和孩子一起回家,洗个澡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时间,也辛苦你们了。”
“等你有空了,尽快来找我谈谈,尤菲。不管什么时间。”女皇认真地望着她,“我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
她也想知道。“说起来。”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兵,“刚才你受伤了?”
“只是些小伤。”年轻人吹了吹手背上的几道血痕,“压根不碍事。”
“去西塔楼找个干净的房间呆着,不要离开,饭菜让卫兵给你送到门口。”尤菲确定地说,“如果你出现和他们一样的症状,或是有其他什么不舒服,立刻找人来通知我。”
卫兵瞪大眼睛,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瞟了一眼冰墙上的男人,又触电般缩回目光,“您”
“只是猜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少女将食指竖在唇边,“我们需要做些准备,但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传言只会引发恐慌。”她安抚地朝对方微笑,“别担心,如果真有问题,我就立刻帮你治疗。你不会有事的。至于你因为缺勤而损失的薪金”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女伯爵身上,“莱斯琳大人,就由您帮忙补足,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可怜的孩子。勇敢的孩子。”白发苍苍的女伯爵抚了抚胸口,点了下头,温和地看向年轻的卫兵们,“不仅是薪金,我还要额外给你们一笔奖励。谢谢你们保护着这座城市保护着我们所有人。”
于是尤菲召唤出漂浮的力场,拖着男人和冰块去了琳的实验室。房间里温暖如春,一侧是几扇巨大的胡桃木书架,另一侧则是一排上下两层的铁笼,关着些松鼠、旱獭和兔子。巨大的坩埚正煮着泛有光泽的咖啡色液体,咕嘟咕嘟地翻起泡泡,飘散出令她安心的香甜气息。
“安眠药剂。”她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常见的魔药,“你还需要这东西啊,琳?”
“有些官员问我要的,他们忙得都失了眠也说不定是被吓的。”金发少女撇撇嘴,回头打量她带来的冰雕,“这人怎么啦?”
“一家三口得了同样的病,这个最严重。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但还能动,之前还想攻击我。”尤菲简单明了地解释道,“你来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再确认一下它会不会传染。”
琳啪地合上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这么说,那多半就是会啦。”金发少女拿起刀片和镊子,轻巧地从男人身上取下一片组织,丢进盛着浅绿色液体的烧瓶里,“战争、饥荒、然后现在是瘟疫?死神的三名侍者这可都到齐了啊。”
“正在骑着马赶来而已。”尤菲回答道。德莱恩的宣战她暂时帮不上忙,粮食短缺有弗兰和凯文斯想办法处理,如果眼前的疾病将化为另一场灾难,她想要尽可能将它解决在起初,“这次我来当你的助手。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你就尽管说吧。”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金发少女笑了出来,阳光而自信。她高高举起右手,然后收拢五指,挥了挥拳头。
“就让我们好好努力一把,做出不输给科伦斯院长的成果来吧!啊,这样说的话”她放下手,期待地看着尤菲,“你的神术,应该对他们有效果吧?”
“那个只能救少量的人。比起的力量,我更信任秘术和你的魔药。”尤菲点点头,瞟了一眼冰墙上的男性,“而且,刚刚治疗他们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我能施展的神术在变弱。”少女平静地说,“我有种预感,也许再过不久,黑鸦骑士们曾经历的事情,就要在埃达信徒的身上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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