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阁在第五层。第五层的地板离地面十二丈,合三十七米多。在崔白原来那个时空,普通住宅第十四层楼也就这个高度。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最后一点余晖将天际染出一抹紫红,整个汴梁城就在眼前铺陈开来。千门万户灯光闪烁,不断有新点燃的灯火汇聚到这无边的星海中。
大内东北角的角楼就在几十步外,五丈高的宫墙如在脚下。宫中道路两侧的灯檠,将宫城的布局勾勒得清清楚楚,殿宇楼阁,亭台轩榭,如同琉璃世界。
张好古紧握栏杆的双手指节微微颤抖,双目炯炯。
宫墙之内,一道流动的光路出现,缓缓地向北,向东而来。慢慢近了,才看清是上百的宫人内侍,人人手中都提着琉璃宫灯,簇拥着队伍中间的数人,向着北墙下一片灯火稀疏之处。
崔白的听觉很敏锐,隔着宫墙外的市声,依稀听到那队人里有人高声拖着长音呼喝了一句什么,丝竹之声大作,忽然之间,无数灯火就以人群为起点,迅速地向前传导,向外扩散。数息之间,一座小山和其上的几座亭楼,就象被无数灯火从内里点亮。
崔白的目光被紧紧地抓牢,所谓火树银花,琼楼玉宇,绝非堆砌辞藻的虚言大话。一时间,竟顾不上分心关注自己的目标张好古是什么反应。
“那座小山是官家御宇之后才新筑,主峰上有翠微殿,左右二峰上分别有一亭,都高出宫墙。当今官家常于晚膳后登临,以观民风。”王楷在崔白身旁解说,又补了一句,“还未分府的皇子帝女也常随侍左右。”
崔白转头就看张好古,在金风阁廊下悬挂的一列栀子灯灯光照耀之下,只见他身体前倾,上半身都已探出栏外,似乎恨不得纵身而下,御风飞翔,直奔那小山而去。
突然之间,崔白听到“嘣”的一声轻响顺着微风远远传来,身体的反应速度远远超出大脑的判断,只一探臂,就抓住张好古肩后的衣服,猛地发力一拉。
身高五尺五寸的张好古突然被从身后一拽,身体本能地就要抵抗,却又被崔白的膝盖在腿弯上一顶,再也支撑不住,仰面朝天就向后倒。
一道黑影擦着张好古的脸飞过,“咄”地一声,斜斜地钉在了身后的门框上。是一支木羽箭,箭镞没入,箭杆“嗡嗡”地颤动。
“下楼!”反应过来的江通大呼一声,拉起张好古就冲进阁内,“有刺客!”
四人回到阁里抄起落座时解下的腰刀就往楼梯去,根本不管满屋的侍女酒娘的惊呼。
“刺客在西侧宫墙北端,可能在角楼上。”崔白左手握着脍鲸刀刀鞘,跟在最后往楼下跑,“是弩箭?”
领头的王楷刀已出鞘在手,头也不回,脚下加速,“是神臂弓!”
“小心飞桥那道门!”江通提醒王楷。
上楼时崔白也注意到,金风阁的第三层,有一道门通过飞桥连接东侧另一座楼。如果刺客还有在白矾楼中的布置,那处是个要点。
“收到!”王楷干脆地回答,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飞奔过门口时看了一眼,“安全!”
转眼间崔白也冲到了门口,胡老爹手持那柄尺五短刀的背影立在门前,他身前还堵着两名擐甲武士。胡老爹回头看了崔白一眼,沉声道:“这里没事,一路把细点!”
奔出楼门,一切顺利,楼前空地上,也站着四个持刀向往的铁甲人。
至此,今天“天河”专案组的全部安排才揭开。不仅仅是要试探刘葳,也是在钓鱼。
虽然与崔白在东大路上的接触之后,守夜人采取了最严密的保密措施。但整个环节涉及到的人太多,而守夜人内部,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特别是在逃的第一司第一处指挥刘胜云已经确定有问题。为了尽快地发现处置掉内部的钉子,“天河”制定了这个计划。刘葳来白矾楼金风阁的知情者范围是非常明确的,如果发生针对性的事件,那这些人中必然存在钉子,一个个梳理,就能轻易将他找出来,甚至在行动现场,就能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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