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松了一口气,在开锁声响起的时,他开口了,“我在,蜡烛是我吹灭的。”
门开的同时,崔白退到房间中央,站在门外透进来的光亮中。
先进来的是两个铁塔样的武士,不是夸张,是事实。
兜鍪,铁面,顿项,胸甲,披膊,铁手,抱肚,铁裙,护胫……还有足足二尺五寸长的出鞘折铁直刀,甲叶与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寒光。
“都出去吧,”铁塔背后还是那个沙哑嗓音,“再点几支烛进来。”
甲叶撞击声中,两座铁塔让出空间,一个老者走进来。
灰色的棉袍,很厚,质地一般,显得老人很臃肿,但袍子里的身体应该很瘦弱,花白的胡须缺乏打理,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跟汴梁城大街上常见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人到了一定岁数,单从外貌特征估计年龄误差就会很大了,但崔白知道,这个今天见第二面的人,应该是六十二岁,比他外貌看起来要年轻不少。
“属下丁三,见过督主!”崔白以手捶胸。
眯缝着的一双小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那种被剥光衣服的感觉,今天也是第二次体验。
“免礼。”老人自去椅子上坐了。随后进来两人,搬进屋两架十二枝的黑漆灯檠,二十四支蜡烛将五步见方的小屋照得如同白昼。
等人退出房间,将门掩上,老者从怀里一样一样地掏东西,都摊开来摆在桌上。
“这些都是你的?”
崔白上前一步,看了看,一本纸簿,一支石墨,黑色鱼皮短刀,一小串钱,射空了的“赤电令”,两把钥匙,还有一张揉皱后又展开的字纸。
崔白瞳孔微微一缩,“属下需要检视后才能确定,请批准!”
“准。”
拿起物品仔细检查过,都没有问题,纸簿一页没缺,钱一文不少。只是那张字纸……
“确实都是属下的,”崔白答复,“这张纸是属下十五日前习字所写,已经扔掉。”
“你已经知道老狐狸是你上司了吧,哦,就是梁家脚店二掌厨胡老爹。”老人的语气很温和。
“今天刚知道!”崔白想起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如父执般关照的老头子,如果不是今天他出现在了守夜人的队伍中,不知道自己哪天才会发现这个秘密。
“纸上这首小令,你作的?”
崔白又看了看那纸,“山,刺破青天锷未残……”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前世作为一个曾经的书画神童,毛笔字其实并不怎么强。来到这一世,发觉自己继承了那个“崔白”的肌体记忆,笔力强了很多,再结合曾经看过的无数历代法书碑帖,书法竟然突飞猛进!十五天前的晚上,在脚店后院小屋里一时写得兴起,就将刚悟到的狂草笔法写了这首《十六字令》,过后就揉了扔纸篓里子。没想到胡老爹……眼前这位曹无伤曹督主称他老狐狸,果然没叫错!
只犹豫了一瞬,崔白就回答,“是!”
来到这个时空,崔白在跟脚店长住的读书士子闲聊中已经发现,很多原来自己记得的唐宋诗文,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于作者都没人听说过。更不要说这三首十六字令之一,那是“好几百年后”的事了。
“写得不错。”以集英殿大学士判枢密院事,曹无伤曹督主点点头,拍拍挂在自己腰上的直刀,“以此刀为题,你再作一首,诗词不限。”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掩盖;又有人说过,最难是第一次,习惯就好了。
崔白装模作样地沉吟一会儿,一字一句念道:
“莫邪三尺照人寒,
试与挑灯仔细看,
不挂空斋作琴伴,
且须携将斩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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