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来到村外墓地的时候要比午夜早一些，先前在酒馆里遇到的光头已经站在里面等他。

枯死的树木枝干在夜风中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新月微弱的光辉洒在密集又杂乱的墓碑上。

“哦，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亲爱的外乡人，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向你发出邀请。”

光头从羊皮外套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递给陈浩。

“喝酒么外乡人，吉德默克的夜要比任何地方都要冷，这要归功于那些随着德特里安一同出现的怪物们。该死！早在二十年前，我还是个赤着身子、拖着鼻涕满世界跑的小鬼时，这里可没现在这么沉闷。”

陈浩没有在意他的抱怨，接过瓶子，打开瓶盖，刺鼻的酒味就冒出来了，他喝了一口，味道很冲，但起效也快，他的身子暖和起来：“谢谢。”

“谢谢？你居然说谢谢？我可是听说猎魔人们都是绷着脸的人型怪物，他们就连看到被巨魔架在烧烤架上的孩子也不会眨一下眼，当然，如果有钱拿的话，他们估计会拔出剑跟那只巨魔拼个你死我活。”

“猎魔人？”

“不要装傻了，只有那些愚蠢的村民才会见到衣着华丽的外乡人就把他们当成吟游诗人——那群傻瓜这辈子都没走出过这个小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连半天路程都没有的埃里克里城，他们对外界的知识都来自于他们满嘴的牙齿都掉了的祖父。”

光头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吟游诗人，现在就连捧着最廉价的鲁特琴的吟游诗人都知道要远离吉德默克，这里是怪物的乐园，我们的国王！那个脑袋栽进茅坑的蠢货，他在喂养一只该死的恶魔！”

光头缓了口气，面色也随之缓和一些，甚至有些掐媚，他说：“猎魔人先生，您肯定是看到我们张贴在境外的告示才来到这里了吧，毕竟您已经按照告示里说的，穿着尽量华贵一些，不要将剑露出来。”

陈浩不知道什么是猎魔人，但从名字也能猜出个一二，他笑道：“你看我像缺少你们那些赏金的穷鬼么？”

“啊，五枚金币，当然不像，能随手掏出五枚金币买情报的人都是来自‘天壤’的贵族。”

光头眼珠一转，急忙改口。

“那么亲爱的外乡人，您的来意让我感到好奇，最近厄尔斯特的探子们经常来打听那只怪物的消息，国王已经处决了十来个间谍了，您的阔绰让我相信您不是来自那儿的探子。”

光头继续猜测道：“难道您真的是吟游诗人？可是吟游诗人从来不会抛弃自己的鲁特琴，就像猎魔人不会扔掉自己的剑一样，后者至少有着魔法的帮助，可以将自己的剑隐藏起来，可是前者就……”

光头沉吟了片刻：“您肯定也不是那些愚蠢的学者，那群蠢货会为了记录炎龙的生活习惯守在炎龙巢穴整整一周，直到被炎龙棕褐色的火焰烧成灰烬，并且他们从来不会摘下那顶愚蠢的帽子。”

陈浩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光头见陈浩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无奈地说：“能烦请您告诉我您真正的来意么？毕竟有些信息是不能随意出售给陌生人的，虽然这个国家糟透了，但我还不想用‘厄尔斯特人’或者‘百科林人’称呼自己。”

“厄尔斯特和百科林？”

“他们是群强盗，您看到村子外面的农田了吗？多么富饶的土地，当那群强盗来到这里之后，我们恐怕连麦酒都喝不到了，国王是个混蛋，我支持他去死，更支持他的怪物去死，但我还不想失去这个国家，您肯定会体谅我的。”

陈浩想了想，将手伸进运动裤的裤袋，掏出一把金币，说道：“我只是一个比较富裕、并且好奇心比较旺盛的旅客，能请您说说德特里安的事么？”

光头男人看着那一把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金币，贪婪的笑了笑，东张西望了一番，伸过手来说：“哦哦，那只怪物吗？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陈浩笑着将那把金币放进他的手里。

这个世界就如同他原来的世界一样，金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光头男人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将金币装进自己的钱袋：“德特里安，那只恶魔出现在十年前，当时吉德默克发生了一场旱灾，就连水鬼们都被晒死在溪边了，沼泽里每时每刻都会传来泥沼怪的哀嚎。”

“这个世上果然有一些奇特的怪物……”

陈浩想道，继续听着光头诉说。

“如果我们的庄稼没有旱死，那倒是个美妙的年代，但灾难毕竟是灾难，对怪物跟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光头叹息了一声，似乎想到悲伤的事：“那时候的国王还没有在茅坑里跌倒，人人爱戴的王子也还活着，我们亲爱的王子，善良的王子，他派人把皇宫里的存粮都放出来接济灾民，他自己每天吃一顿饭，‘只要饥饿不影响我的决断，那么粮食就留给更需要的人吧’，这是他对我们说的话。”

“真是个善良的家伙。”

“是啊，他是那么的伟大，可是呢？我们那个国王在一次拉屎的途中脚下一划，脑袋栽进了茅坑，那臭气把他熏傻了，他竟然觉得我们敬爱的王子太仁慈，这样没办法领导这个国家！”

光头气愤地说，陈浩感觉到那个王子应该很得民心。

“要我看，那个蠢货才没有资格领导这个国家！那个愚蠢的家伙，他绞死了我们的王子，那一天我们每个人都听到了王子的哀嚎！”

光头的眼中都快喷出火了：“可是，这才是不幸的开端，就在我们的国家陷入哀痛的时候，厄尔斯特人和百科林人，那群天杀的强盗，趁着我们的士兵没有吃饱的时候翻过查特山侵占了我们的土地！”

陈浩怔了怔，暗道：“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

“我们所有人，就连妇女、老人和孩子都参加了那场战争，但我们太饿了，饿的使不出力气，那群强盗杀我们就像杀一只病恹恹的蚂蚁一样简单。”

光头回忆起那悲惨的景象，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们都绝望了，可是就在那时，德特里安出现了，那个庞然大物，我至今还记得它的模样，它丑陋的像只灰色蟾蜍，足有十匹马那么高，舌头一卷就能吃下十来个强盗！”

陈浩说道：“这是好事啊，看来这只恶魔帮助你们击退了他国的侵略。”

光头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尊贵的外乡人，您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那只丑陋的灰色蟾蜍会使用魔法，真是邪恶的生物，连魔法这种被诅咒的力量都能操控！”

“魔法？”

“是啊，那被诅咒的力量，德特里安，那只恶魔用它的魔法把侵略者驱赶了，但同时也将我们的国家笼罩在它的魔法里面，我们走不出去，没有任何办法离开吉赛尔平原，但是同样的，心怀恶意的外来人也无法走进这片平原。”

“可是你说过有一些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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