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很久,刘瑾终于开口:“诚儿!你说那黄叶为何要往下落?”
诚儿?刘诚诧异,往日刘瑾唤自己孽障,心情不错最多唤着“刘诚”,今天不一样。没有细想,刘诚转而开始思考黄叶为何要下落?
这跟苹果落下来砸人脑袋是一个道理啊!可刘诚哪敢跟他老人家介绍牛家的小子阿顿啊,沉思片刻,他觉得还是装作不懂好些,万有引力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孙儿觉得,这黄叶下落,自然有它下落的道理!就像二叔公你,问孙儿这问题,不管孙儿怎么回答,对了还是错了,自然有您的道理!”
刘瑾侧过身来,椅子不再摇晃,盯得刘诚不敢抬头,那眼神,似乎要把人剥光了放太阳底下剖开研究,直到感觉那道精光敛去,刘瑾才开口:“不够聪慧,却也聪慧!”
刘诚懵圈。
“出去之前,记得先把鞋子换过来!”
鞋?刘诚看向自己的脚,大为窘迫,没想到进来之前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还是出了纰漏,穿反了鞋子,奇怪的是,刘瑾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怒呵。
“是!”刘瑾说这话,也就意味着下了逐客令,“那孙儿这就去了,二叔公有何吩咐,传人来唤一声孙儿就行。”说完,刘诚缓缓后退,没想到刘瑾一敲拐杖,似乎还有话说,又赶紧停下。
“我老了,原本打算这趟回去,埋在中山,不过见了你,又不想了”
刘诚抿了抿嘴,没有回话,听都听不懂,怎么回?跟老爷子说话相当于猜谜,还是不公布答案的那种。
“小时候啊!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是个奶娃,短得像个萝卜我找人算过,那人说你命里早夭我把他杀了,肉拿去喂了狗!狗都不吃!”
刘诚后背开始冒汗。
刘瑾起身,走到墙边捡了一片黄叶,放在手里打量,而后又颤颤巍巍走回躺下,继续轻轻晃动着躺椅,刘诚看见,他悄悄把那片叶子藏在了袖口里。
“你该成家了!”
“回二叔公,孙儿今年才”
刘瑾眼睛一瞪,“我说你该成家了!”
“是!”刘诚低下头说,丝毫不敢再忤逆。
“哦!还有,差点忘了,善保不错,要时时带在身边。”刘瑾看似说得随意,细细推敲仿佛又哪里不对,既像是提醒刘诚和珅的好,又像是让刘诚注意和珅的坏,或者都不是,是在强调“时时”?还可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孙儿”刘诚抬起头,没有说下去,刘瑾已经睡着了,鼾声雷动,时不时因为呼吸不畅而抽气,让人担心随时会一口气接不上来而一命呜呼。
刘诚稀里糊涂退出去,把门扣上,在门口换过鞋子,今日二叔公说的话超过了三句,可一样不多。
刘瑾走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刘诚站在碉楼的最顶层,远远目送着那辆马车消失,他在眉坞待了五天,然后就走了,马车里放了不少和珅新弄的茶叶,车顶,还捆着一张可以摇来摇去的躺椅,沿途叽叽喳喳的响。
直到和珅上来的时候,刘诚才知道他要去哪里,洛阳!他要趁自己还有口气儿,拼了这把老骨头,去帮刘诚做自己还能做的事,就算不能死在中山、埋在中山。
刘瑾什么也没说,正是如此才让刘诚心里翻江倒海。
或许刘瑾的经历让他扭曲,为人真跟历史上的东厂大公公一样十恶不赦,让人恨不得千刀万剐,死了也要鞭墓戮尸才痛快,但刘诚觉得他对自己,就只是个行将就木的长辈,像极了二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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