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无涯将这一对师徒及其兵刃提到关帝庙中狠狠往神像前一掷,蹲下身来笑嘻嘻对谢文广言道:“谢大侠客,你这大仁大义之人做梦都想不到能被我这小贼抓住吧?现下你可是心服口服了?”
想那谢文广当年在金军万马人中尚且不惧,如今又怎会害怕一个横无涯,当下破口大骂起来。他虽不擅言,但自小便在市井之中长大,又怎生不会骂人。如今一急,祖宗奶奶全都翻捣出来,把个方莫都听得瞠目结舌。
横无涯起先尚好,但听谢文广骂得实在过于难听,渐渐火起,恨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你个谢大侠,你待先自己骂着,我这就回去把剩下那两个鸟大侠也一并抓来,捆成串儿栓到这破庙里。那包金银我也不要了,就扔到你们几人脚下,我再立块牌子,倒让全襄阳城的人认识认识你们几个偷东西的大侠!”
说罢横无涯把那包裹狠狠往地下一摔,里面金银之物散落了满地,遂出庙飞身而去。
此时庙中只剩下此师徒二人,谢文广也收了言语,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方莫兀自发狠,运足了内力想挣开绳索,奈何此乃鹿筋套索,越勒越紧,片刻之功,那绳索竟是紧紧扎入肉中,再也无法动转半分。
此刻忽听谢文广开了口,语声冷冷道:“莫儿,你还有什么牵挂的人了吗?”方莫闻言一愣,虽不知师父何意,却也恭敬答道:“除了三位师父之外,就是我爹爹和两个兄妹了,但实是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谢文广听罢点了点头,又追问道:“是否除了这些人就再也没有了?”方莫一怔,低声道:“宁儿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就再也不见,我也是挂念得紧,但她冰雪聪明,想必定然不会有甚事。”
谢文广听罢狠狠一啐,怒道:“那小妖女不想也罢,有她老子,天下又谁敢动她半分!”方莫低下头,默不作声。
谢文广突得又柔声道:“莫儿,为师这辈子有两件遗憾之事,一是你师祖之死,我未能报仇血恨。第二件就是不能有勇气促成你二师父和三师父的婚事。但天幸能让我收了你这个好徒弟,老天也算待我不薄。如今我已被擒,而你那两位师父没有我也无法成阵,想是也必然遭殃,若我们几人再被诬成贼人,怕是你师祖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现今你我唯有一死,方能盼得那横无涯心生不忍,放了他们二人,莫儿,你可敢吗?”
方莫见这素来刚硬的大师父说至伤心处,眼中已噙泪水,知已动了真情,一阵热血沸腾,心下一横,言道:“大师父!被诬成贼,不若一死,我愿随大师父而去!”
谢文广闻言,浑身颤抖,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独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连连呼道:“我的好徒儿……我的好徒儿……是为师对不起你,你若已准备好,便闭上双眼,为师与你撞头而去!!”方莫听罢紧咬牙关,胸膛一挺,闭眼赴死。
可此时却听得关公相背后有人“噗呲”一笑,这笑声甚甜,又颇为熟悉。方莫闻声一震,大声呼道:“是宁儿吗?是宁儿吗?”
这时只见神像背后顾宁儿倒背着双手施施然踱了出来,此时她已恢复了女子打扮,一身白衣映着月色娇俏胜雪,满头乌发顺着双肩搭在胸前,头上还绑着一束橘色缎带,更显着青春可人。两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方莫,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心疼。
方莫虽是早知顾宁儿是女儿身,但见到了本人却依然被她的颜色惊住,张大了嘴巴,只顾道:“你……宁儿……我……我……”
顾宁儿见方莫的呆样子“噗呲”又是一笑,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左眼角下的朱砂痣,方莫这才敢认定是顾宁儿无疑,遂惊喜得连连急呼:“大师父!大师父!我们不用死了!宁儿来救我们了!”可万没想到回头再看谢文广时,却见大师父脸色怪异,当真比死了还要难看。
顾宁儿也未着急帮二人解绑,反而越过方莫跳到了谢文广面前,轻轻巧巧的蹲下,双手托腮定定的看着谢文广。看了半晌,谢文广只觉浑身不自在,暴睁独目对着顾宁儿吼道:“你这小妖女!要放便放,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顾宁儿灿然一笑,撅起了小嘴道:“大师父,你总是叫我小妖女,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子,亏得我还想帮着找到那个人替莫哥哥师祖报仇呢!”
谢文广闻言大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顿时结巴起来道:“小……小姑娘,你还听了些什么去?”
顾宁儿手指绕着发梢儿,笑脸盈盈道:“还有啊!还有一件什么遗憾的事来着……我却是忘了……”此言一出,谢文广顿时如斗败的公鸡,低下头不再言语。
顾宁儿拍拍谢文广肩膀,老气横秋道:“大师父,你也不用泄气,只要活着想是什么遗憾的事都能办了,刚才从打斗开始直到最后我都一直在旁瞧着,那横无涯虽是牙尖嘴利,但却也是强加狡辩而已。你想来,若他偷的是一家好人,人家自会用这钱财自己施舍百姓,哪里用得到他来帮忙。他平日自己吃吃喝喝又从哪里而来,还不是一样从中得取?而他若是偷一家歹人,丢失了财物自是心疼,想必更加剥夺百姓穷人,他岂不是相当于从中加了把火?又哪里是他说的那般大仁大义,劫富济贫了。”
谢文广听罢此言倒是浑身一震,暂时忘记了丢脸之情,抬眼直直的看着顾宁儿,仿似重新认识了一般。
却不想那顾宁儿话风一转,又对着谢文广挤了挤眼,调皮道:“大师父,不过话虽如此,但是你却也总是骂我和爹爹,所以我必须小小的失礼一下,小小的惩治一下。”谢文广闻言心中颤抖了好几下,暗道只怕这“小小”却也难以承受。
方莫闻言连忙喝止顾宁儿道:“宁儿!莫要胡闹!大师父所言你父女的话并非有其他恶意!”顾宁儿冲着方莫吐了吐舌头,言道:“莫哥哥放心,我又怎会舍得伤害你的大师父!”
顾宁儿说罢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支毛笔,沾着鞋底灰便在谢文广脸上涂抹起来,一会儿就变成了个大花脸,逗得顾宁儿笑声连连,花枝乱颤。
方莫本想怒骂顾宁儿,但开眼看到了素来严峻的大师父变成这般模样,也按耐不住,“噗呲”笑了一小声出来,待谢文广转头怒视他时,又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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