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茶楼喝茶闲聊到五点三十分,这才起身坐了一辆黄包车,前往九龙塘塘西深湾,抵达九龙塘深湾时,已然华灯初上,远远就看见深湾海面上舫船林立,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各色灯光映在海面上,风光迤逦,不时有小船从各式舫船与码头之间划动,接送登舫的客人。
对此时香港这种食舫,宋天耀并不陌生,后世看过不少香港电影,都有关于食舫的镜头,比如跛豪中,吴锡豪第一次见肥膘,肥膘就是带着叶子媚饰演的情妇,包下了一整艘食舫正在吃晚饭,让手下给来见自己的老乡吴锡豪两块钱走路。
但是宋天耀这一世,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此时站在码头上,看着停泊在远处海面上的食舫,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招呼对方开船来接自己。
好在身边跟着吴金良,宋天耀没有开口,吴金良站在码头上指了一艘刚刚送完客人的小船:“去太白。”
一身短打装扮的船夫撑着竹篙把小船停靠过来,客气的对两人说道:“请两位登船。”
等吴金良和宋天耀两人在船上站稳,船夫撑着小船,稳稳的朝着深湾中最华丽的食舫,太白海鲜舫所在的位置划去,看到有船来,船上的伙计早就准备好了踏板,把小船与食舫稳稳连接,又下来两名精干伙计,扶着两人登上了太白海鲜舫。
整个太白海鲜舫分为上中下三层,中下两层此时已经有了不少食客,在酒桌前对酌聊天听曲,有些吵杂,最上层的第三层,则被吴金良整层包下,此时宋天耀随着吴金良登上三楼之后,下面两层的嘈杂顿时被微微的海风吹散,满眼尽是星垂原野阔,月涌大江流一般的壮阔风景,宋天耀凭栏而立,嘴里说了一声:“好景色。”
此时整个第三层上只在中央设了一张十二人大台,除了四周垂首等待服侍客人的伙计,再无旁人。
宋天耀听吴金良在茶楼闲聊时说起过,包下太白海鲜舫第三层的费用是五百块,这笔钱放在五十年代的香港,绝对是巨款,但是此情此景,宋天耀却觉得这笔钱花的应该,只是此时凭栏的风景,再多些也不为贵。
赏了一会儿海上夜景,不等时间到七点,此时楼下台阶上已经有伙计出声提醒:“三层贵客一位!”
三楼楼梯口附近的伙计听到之后迅速站过去,只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外套走了上来,见到站起身的宋天耀和吴金良,他朝吴金良笑着打了个招呼:“老吴!”
“信少,快请快请。”吴金良急忙走过来,引着这位褚孝信坐到上位,褚孝信一边脱掉自己的风衣扔给后面伺候的伙计,一边打量着旁边的宋天耀,抛开其他不说,单单此时宋天耀这身卖相,就让他非常满意,
“开席。”吴金良朝远处的伙计说了一句:“招呼人上来陪酒。”
马上有一名伙计下楼去安排,等褚孝信落座,吴金良先帮对方斟了杯茶,这才开口对褚孝信介绍宋天耀:“信少,这是我们潮丰的同乡,宋天耀,之前在澳门大洋行里做华经理,最近才来香港,我一直记得信少说想要找个秘书,所以阿耀一到香港,我马上就约您出来见一见,这位就是信少,利康商行的老板。”
“信少,你好。”宋天耀对褚孝信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褚孝信落座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香烟还在风衣里,想要转身招呼伙计取出自己的香烟,旁边的宋天耀已经把手边的三五香烟递了过来。
褚孝信笑笑点点头,取出一支香烟,对宋天耀说道:“阿耀是吧?今年多大?”
“十八岁。”宋天耀划着一根火柴,递过去帮褚孝信把香烟点燃说道。
“十八岁?十八岁的华经理?”褚孝信愣了愣,看了吴金良一眼,他本来以为宋天耀怎么也要二十岁出头,没想到才十八岁,哪家洋行可能让一个十八岁的小子去当华经理?但是吴金良又不像是那种吹牛的人,所以褚孝信吸了一口烟,把烟盒递还给宋天耀继续问道:“读过书?”
宋天耀接过烟盒,自己帮自己点了一支烟说道:“在香港文治书院读了三年后退学,在澳门马拉杜洋行做了半年的华经理。”
“原来学过外文,难怪十八岁就能做华经理,当年怎么没读皇仁,如果读皇仁,我们也许还能做同学也说不定。”褚孝信了然的点点头。
褚孝信是读香港最好的中学皇仁书院出身,但是对文治书院也有所了解,和皇仁书院一样,文治书院是香港殖民政府的官属中学,里面教课都是用英文和拉丁文,虽然不如皇仁书院名气大,但是也算是知名学府。
至于华经理这个职务,说实话,反倒不如文治书院这个出身看起来更可靠,很多中国人,现在看到在大洋行工作的普通中国职员,都习惯称呼对方华经理,褚孝信此时就认为宋天耀应该是在一家澳门洋行当了半年的普通职员,回香港想要换份工作。
“家道败落,半路退学。”宋天耀对褚孝信说道。
这句话说完,楼梯上脚步响动,三名相貌标志的歌伶被伙计领着,走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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