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水从城旁绕过,无穷无休的东流入海。
江岸上枫树如火烧,荻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正是中秋时节将近。快道驿馆旁有一茶楼,楼边搭有一凉棚,楼内楼外男男女女,有村民有员外郎有十数小孩正在聚精会神听着一老者说话。
只听那老者手中两片梨花木碰了几下,说道:“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话说那包惜弱于那风雪晚上把黑衣人救了之后,腊尽春回,转眼间过了数月,腰围渐粗。
这夜,杨氏夫妇吃过晚饭,包惜弱在灯下帮丈夫缝套新衫裤。突然,在旁的杨铁心一惊而起,只听得四面八方隐隐的马蹄声,由远渐近。杨铁心推开窗子外望,只见大队兵马已经将村子团团围住。
为首一名武官纵马而出大喊一声:奉韩相爷手谕,临安府牛家村村民郭啸天,杨铁心勾结巨寇,图谋不轨,着即缉拿,严审法办。尔两反贼,快快出来受缚纳命。
杨铁心大吃一惊,那包氏更是面无血色。杨铁心低声道:韩相专害无辜好人,今日不知何故来陷害我等。你别慌,凭我这杆枪,定能保你冲出重围。
包惜弱心中一酸,颤声道:我们的家呢,这小鸡小猫呢。
可怜这包氏心善还在意这小鸡小猫。杨铁心只好安慰道:有我俩自可在别处重整家园。官兵又怎会跟你的小鸡小猫为难。
一言方毕,窗外火光闪耀,众兵已点燃两间草屋,大叫道:郭啸天,杨铁心,再不出来就把牛家村烧成白地。
杨铁心怒气填膺提枪开门走出,另一处郭啸天也弯弓搭箭探出窗来,二人大声喝道:郭啸天杨铁心在此。
郭杨二人也是本领了得,一人铁枪起处众人惊呼倒退,一人箭发如珠兵丁闻声而倒。两人趁乱夺了马,护着妻子便且战且退。
走不多时,岂料前面又一彪军,冲杀而出。
郭杨二人心里暗暗叫苦,正待要觅路奔逃,前面的羽箭嗖嗖射来,包惜弱叫了一声:哎哟。坐骑中箭而倒,将其抛下马来。
此时又有官兵追杀而至,当下把四人冲个七零八落。混乱中一队官兵快马冲出,掠了包惜弱往北就走。
只是行不过数里,道两旁忽地喊声大振,冲出十数持刀黑衣人,当先一人大喊:无耻官兵,祸害良民,统通下马纳命。顿时双方又混战起来,却是一时间不分胜负。
包惜弱暗暗欢喜,心想:莫不是铁哥的朋友们得到讯息,前来相救。
混战中,又一箭飞来正中包惜弱坐骑的后臀,那马负痛纵蹄疾驰。包惜弱大惊,双臂搂住马颈,只怕掉下马来。
不多时,只听后面马蹄急促,转眼间一人一骑追来,马上那人手持长索飞出套住包惜弱的坐骑,渐渐便控停了双马。包惜弱劳顿了大半夜,又是惊恐又是担心,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倒头便晕了过去。
原来这骑马来人不是谁,就是几个月前那风雪夜里包惜弱所救的那个黑衣人,正是大金小王爷完颜洪烈。
自从见过包惜弱后惊为天人,心生爱恋不能自拔,于是便有了今夜勾结大宋官兵加害杨铁心,再行英雄救美,与爱人独处的这一幕。可怜郭杨两家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另一面……”
众听客,随着老者话起话落,内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听到此处,皆是表情流露于面上,或惋惜,或哀叹,或感概……
二楼雅阁之中有一人踞坐在卧榻上,手拿茶杯抿了一口,面带不屑的哂笑道:“为了区区一女子,值得弄得如此大场面,还王爷?上次那个李家的小妞,马爷爷我用她老父来一吓唬,不就乖乖的从了,那水嫩的……”
身旁一个倒生三角眼长的一脸猥琐的小厮立马应声道:“三爷英明,三爷说的是。”
马三爷嘴角微微上翘,继续道:“就可惜身子弱了点,禁不住马爷爷我两下,居然死在了床头。”
那小厮连忙说:“三爷威武。”
马三爷又道:“那李老贼竟然还因为这事去城主府那告我奸杀他女儿。哼,他女儿明明是自愿的。还有城主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俩可铁了,是他能告得了的。”
小厮又赞道:“三爷手段高。”
马三爷咧嘴一笑:“得了,胡二狗你来来去去就那二句。”
胡二狗立马一副诚恳的样子:“我这是实话实说。”
随后,又一副狗腿的靠近低声道:“三爷,我打听到城外三里坡的陈家庄二小姐,人长的高挑还有点武功底子,绝对够味道。只不过现在风声紧,是不是等……”
话到此处,马三爷随即摆摆手,笑道:“什么风声不风声,这点事都不算事,除了城主大人我怕谁,惹我不高兴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谁能动我啊?”
一言既毕,房门却是突然被推开。一名黑衣黑裤黑靴子的少年仿若无人一般,缓步走了进来,随手又把门关上。
少年清秀的脸上有点木然,扫视了一圈,目光越过拱卫在前的四名大汉和那胡二狗,最后停留在马三爷身上,淡淡的问道:“马三?”
那胡二狗抢着开腔:“哪来不知死活的家伙,三爷的名号是你能随便喊的?”
而马三爷却是狐疑不解,嘀咕着:“外面守着的大牛和黑熊呢?”
黑衣少年没理会胡二狗,接着开口:“马三,李员外给了钱让我来杀你。”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淡的就像阴差来做死亡宣告一般。
当话音刚响起,少年的身影就已经动了。房内只见得一片朦胧的残影不断闪烁和绵绵不绝的掌影四处翻飞。
而话音停下时,少年又再重归于一。胡二狗以及那四名大汉缓缓倒落,马三爷则坐在那,额角不停冒汗,双目圆瞪布满血丝,张口喘着气,却是连一声都不能再发。
少年转身,推门而去,门外躺着两大汉。这时候,茶楼里的人还沉醉在老汉口中的故事,没人察觉到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
只听的老人声音在那飘荡:“在郭啸天为救兄弟被那将官段天德所害后,杨铁心护了嫂嫂李氏离去,回身再寻妻子包惜弱却又陷入了重围,生死不知。今天就先说到这,各位欲知后事如何,明天请继续收听老朽讲说大漠英雄传第二回江南七怪。
城主府
烛光,纱罩,玛瑙挂饰,鎏金柱雕,堂中挂着一幅山河图,自是别有一番森严气度。主位上端坐着一人,正是浔阳城的城主林镇北,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副八字胡,剑眉星目。
下面有八名看是不凡的将官分立两旁,居中为首突出有一人,正是城卫军大统领陈鹰,此人两臂修长,铁爪功更是苦练了十数年,断石分金都不过等闲,江湖上颇有威名,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陈鹰开口说道:“城主大人,已查明动手的只有一人,是个年约二十穿一身黑的少年郎。马三的七个手下皆是被两掌放倒,一掌昏阙,一掌废功。
马三则独自身中二十二掌,经脉尽断,内脏俱裂,剧痛而亡,死后七孔流血,惨不忍睹。他们身上并没有先天真气残留,看似是后天巅峰所为。”
城主林镇北沉吟了一下:“一息三十二掌,确是后天巅峰。”
陈鹰继续说道:“据马三的手下所说,此人乃城中李富贵雇来的,为了帮他女儿报仇。”
林镇北眉头微皱:“血刺,还是第一楼?那李富贵呢?”
陈鹰应道:“李家目前尚无异动。李富贵年老,只得一女,其女死后已生死志,所以目前还在家中守灵。”
言毕,一少妇哭哭啼啼的闯入堂来:“老爷,我哥他……”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马三的妹妹马媚儿,林镇北的小妾。
她哽咽之间,已经走到了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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