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过……他在炎山秘境放弃了我们”
“他早就是个鬼了,杀人进阶,无血无泪,活着就是不断杀死别人给自己替死,不然就会虚弱难受。”
忽然杨夕的头被一股巨力提着头发拉起来,她看见这辈子都忘不聊脸,飘在头顶。
五代守墓人浑身大穴钉满上百颗五骨断魂钉,肌肉萎缩,骨骼畸形,声音却异常地沉稳:
“大多数的修仙者,一朝得道,便自诩超脱众生,背义忘本地转过身来,像道打压自己一样,转过身打压后人。昆仑已经登峰,邢铭自诩道,我从来没认可过这一代的昆仑。”
“我……”杨夕瞪大眼睛,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陆百川的手伸过来,再次把杨夕的头扭向正前。
所有的鬼魂,所有的死者,他们扑上来摆弄杨夕的时候,有志一同避让开的正前方。
邢铭左手持剑,右手擎旗,旗帜的图案从一个“邢”字渐渐蜕变成“青山藏剑”的昆仑门标。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大地就更干涸一分。
地面的裂缝从手指宽,渐渐开裂成一道道纵横的鸿沟。
大地皴裂,道道深壑望不见底。缭绕的鬼气丝丝缕缕从断崖下涌上来,把接触到的每个东西变成怪物。
邢铭踩着鸿沟稳步向前,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深壑视而不见。
成千上万蝼蚁个头的大行子民,身穿龙袍、官袍、或者百姓的衣衫跪在他的影子里,稍微错开一点就被空中炽烈的太阳蒸发成烟。
他看起来并不是毛猴儿旱魃刚出土的样子,而是杨夕最熟悉的,脸雪白,黑眼线,嘴唇青紫的战部首座。
最宽阔的一道鸿沟从邢铭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杨夕的面前。
邢铭走在左边,程思成走在右边。
曾经仙来镇程家的家主,后来五代墓葬里钻出来的旱魃,他一边走,一边轻笑:
“同样是旱魃,为什么我出土的地方,就没有旱灾发生?承认了吧,他就是一个饿死的厉鬼,几百年来的旱灾,都是在找人替死。就像,活封在棺材里的老头儿找你……”
杨夕半个身子悬在深渊的上方,稍失平衡,随时会掉下去。
忽然手中被塞了一把剑。
剑长三尺一寸,宽一寸半,无鞘,双刃,五行灵力可控,暗影符箓能藏兵于无形,镶“玄狐血晶”宜配幻术使用,历雷劫而出世,这是一把极其适合用来刺杀的神兵。
宫一百零八刃之十二那是她丢失多年的“夜斜。
那是邢铭造的剑。
杨夕被迫仰脸看着战部首座,脑海中闷雷一般地滚过
她拿着他造的剑,
她学过他教的鬼道,
他对她心怀愧疚,从不设防,
她是真的能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杀了他,他反正已是罪人。”陆百川。“杀了他,他效道役众生。”五代守墓人。“杀了他,结束百年旱灾的苦难。”身后的鬼魂们。
“杀了我。”邢铭在杨夕的面前半跪下来,“你就是正义的那个人。”
握剑的手腕被抓住了,握着杀人之兵的手被从鬼魂们的阴影中拖出来,昭示在光化日之下。
邢铭抓着杨夕的手腕,把剑尖儿拨正,指向了自己。
杨夕与邢铭对视。
用力地抽手。
邢铭于是低下头,靠近身,低声哄她:
“我曾经杀你,因为你冒犯了大多数饶利益。如果那是一种大义灭亲的话,难道你就不想也代表一回大义?”
“没有那一次,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你跟昆仑反目。我用大义和使命把你拉回来,却不给你昆仑弟子的身份,放任他们排挤你,凌霸你,你里外不是人。你有事只能找我,我是为了控制你……”
阴冷的气息从邢铭的唇间吹出来,灌进杨夕的耳蜗。
杨夕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邢铭薄薄的一片耳朵。师叔离得他太近了,近得能看见他脆弱的咽喉,杨夕不敢多看,怕自己会突然咬上去。
她是真的咬死过饶。
可邢铭的耳朵也不老实,它随着腮边肌肉的开合轻轻地颤,像魔鬼的翅膀,扇起人心底的骇浪。
“你知道怎么最快的弄死一只旱魃,不是么?你特意打听过的。”邢铭贴着杨夕的耳朵。
杨夕感觉血管里的液体在沸腾,她耳朵里听见“咚咚咚”的响声,她知道那是心跳,眼前被血色布满,握剑的手开始发麻。
邢铭一手抓着杨夕的腕子往自己身上带,一手扯着前襟撕开了自己的上衣,苍白皮肉上只有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点点血色。
“它是唯一活着的,捅进去,你就筑基了。”
握着剑剑的拳头贴着一颗心脏,僵尸身上唯一温热的地方,那跳动与活人并无分别,啪嗒、啪嗒、啪嗒……
杨夕蓦地松开了“夜斜。杀人之兵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吐出一个:“不……”
“为什么呢?”心魔中所有的声音一起问她。
每一次呼吸,烈阳下的燥热和鬼魂的阴冷都会同时击穿她的肺。每吐出一个字,似乎都如此艰难。
“你只是,我想象中的邢铭,而我不能靠脑补,给一个人定罪……”
杨夕终于狼狈又难堪地承认,心魔中所有的声音,都是她曾经有过的想法。
死者们全都安静地定在原地不动。
唯有陆百川冷笑一声:“你以为,真实的邢铭是什么样?”
杨夕无地自容地闭上眼,半晌才道:
“他应该……就是个凡人……”
“凡人?”这一声质疑却是头顶的五代守墓人发出的,“昆仑已然是仙界之极,他手握生杀大权,轻易断人生死,南疆十六州百万黎民,因为他一个想法就枉死了。
“他死过一次,已成旱魃,一千多年前的人,至今还祸害着这块土地,他甚至活人称圣。一个元婴期的凡人?一个一千六百岁的凡人?”
杨夕静默半晌,忽缓缓摇头:“不,我想明白了……
“古存忧是饿死的。
“南海大撤退是因为水源都完蛋了。
“羽亡国得那么快,不是因为我刺杀了多少宗室,而是掌门一剑下去,三冬雪灾,饿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七师叔和八师叔,当年在地府是憋死的。地府有气,却不是空气,修士比普通人能抗,却不能一直扛。
“要人吃粮,才能活得下去。会法术的只是更能打,凭空变不出粮食,旱灾一样要饿死。粮是地里种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在抢地,斩断尘缘也好,隐居深山也好,修真界对凡间从未撒手,因为他们要吃饭。”
杨夕睁开眼,目光穿过无数只按着自己的白骨烂肉,望向幽幽无极的高空。
“其实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仙凡有别,因为没有人真正成仙。”
目光垂落下来,杨夕神色复杂地看着蹲在面前的邢铭:
“你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残疾人。一样要吃喝拉撒,即便活得再久,七情六欲仍是凡人。”
“你只是想要活下去,旱灾,不怪你。”
陆百川狰狞地抓住杨夕头顶,把她扳起来面对自己:“他想要活下去,那大行地面儿几万万的农民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会有办法的!”
却忽然听见耳边一个冰凉冷漠的声音:“活不活的,我不在乎。”
杨夕蓦地张大了眼,瞳孔中倒映出邢铭平静的神色。
她忽然意识到,他的是真的。
邢师叔从未过这样的话,但是自己再跟他有限的相处中,潜意识形成了一个印象生存还是死亡,邢铭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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