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迎接她的是冯前军一双猩红的眼睛。
接下来,大礼堂里的女学生都出去了,留下了“第一司令部”的十几个核心骨干。
十几个疯子的眼睛跟冯前军一样的通红。
一直追求李英的,远不止冯前军和陈建国两人。
闷热的夏夜里,知了歇斯底里的叫着,李安邦躺在床上,汗水浸透全身,身上的伤口辣的疼着,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把之前想好第二天要劝说的话写到纸上。
年龄大了记忆力不好,刚才想到的话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可不能耽搁了那些孩子。
半夜十点的时候,身在“无产阶级联合行动委员会”总部小礼堂的陈建国,得到了李英的消息,妒火中烧的他,二话不说,带着十几个“联动”的骨干,冲到了大礼堂。
眼前的一幕让这两年见过无数荒诞场面的陈建国也瞪大了眼睛,但他的心里没有生起怜悯,反倒是跟冯前军一样,双眼通红。
这个闷热的夏夜里,知了的叫声一直到深夜也不停,跟人间发生的一幕幕荒诞剧一般,似乎它们也疯狂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老校长就被热醒了,疲累的身体让他不愿起床,一直苦挨到早上六点,昏沉的天色里看不到太阳,但却更热了,那颗遥远的恒星躲在云层后面的时候,反而能散发出更恐怖的热量。
做好了早饭的老校长有些奇怪,这几天一直会早早起床的女儿,今天不知为何睡到这个时候。
于是,他过去敲响了李英的房门。
敲了一遍没人回应,敲第二遍还是没人回应。
老校长终于慌了,找钥匙打开了门之后,发现李英没在房间。
也顾不得刚做好的早饭,老校长冲出了家门,见人就问李英。
按理来说只是一夜未归,即便李英是个女孩子,老校长也不该如此的紧张,可这些天的经历让他明白,他身处一个疯狂的年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每一个被问到的人都面色古怪,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神色之间充满了怜悯。
这让老校长更加的慌了。
最后,老校长在学校的操场上找到了李英。
她着身子,身上一片狼藉。但她没有哭泣,而是在欢乐的笑着,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蹦蹦跳跳的唱着儿歌。仿佛回到了她刚来这个县城的时候,眼睛看到的都是农村新奇的事物,遇到的都是对她父亲表示敬重的人。
老校长把她带回了家,穿上了衣服。
可是几分钟之后,她就又跑到了街上,一件一件脱下衣服,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拥抱。
闷热到极点的天气持续了三天,树上的知了也疯狂的叫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清晨,学校里多日未响起的上课铃声忽然响了。
一声接着一声急促的铃声让人们从暑气中醒来,聚集到了学校教学楼前的铁钟下。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挂在国旗杆下的李英。
这个从上海来的好看女孩儿身上穿着很整齐的衣服,漂亮的跟除了之前三天的任何一天一样,只是她的眼睛闭着。
老校长一言不发,跪在国旗杆下面,一下又一下的磕头。满头的鲜血早就沾满了尘土,糊在他的脸上,状如厉鬼。
这幅容貌,无产阶级出身的学生们自然是不怕的。
可他们怕老校长每次起身的时候,从糊满鲜血的眼缝中射出来的眼神。他们怕老校长满是尘土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为啥?我来这里办学校有啥错?我把你们一个个带到学校来有啥错?我教你们知识,教你们文化有啥错?我问你们,我有啥错?即便我有错,可我闺女有啥错?”
“是啊,我有错,我不该教出来你们一群畜生啊好好的一群孩子,咋就成了畜生呢?”
“好好的人,咋就成了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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