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虽然也顶着个“陪嫁丫鬟”的名儿,自认为亲疏跟孟家的丫鬟不可相提并论,但一直到现在都是领三等丫鬟的月钱,只有伙食比三等丫鬟好,顿顿加菜,餐餐有肉。
如今听夏暖燕说,“陪嫁的四个已经内定为一等了”,碧螺才算松了一口气,免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
她和青果的情况还不同,青果在庐州有老子娘,家里给定下了小三岁的表弟做亲,过几年求个恩典就出去了,仍回庐州嫁人去而她在庐州已没有几个亲戚了,自从一张卖身契押在小姐手里,她就打算跟着做一辈子工的。后来,又见姑爷孟瑄形容俊美,到京城那一路上对小姐体贴温存,她不禁也生出两分绮念来……
刚刚路过窗下,碧螺无意中听见小姐和青小姐的谈话,里面依稀有为孟瑄纳妾的话题,碧螺的心一下子就像发酵的面粉,止不住的膨胀起来,尽管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是觉得这事儿是她的机会来了。
薄荷出去传了夏暖燕的话,然后就去外院管事那儿,打听工匠事宜去了。苏夫人批准了竹园建小库房,把七爷的酒窖改建成一座地下宝库,这几天里就开工了。
碧螺见薄荷不在,觉得是她上位的机会,想在主子面前多表现一下,显一显她的优点。她回房换了一套缎子制的鲜艳衣裳,重新把头抿水一梳,镜子里顿时映出一个年华正茂的俏丽女子。碧螺私心觉着,她这样的丰腴类型,比小姐那样的更能博得男人的欢心,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能当一个出色的姨娘。
来到主屋,往窗户边上一站,侧耳一听,小姐和青小姐还在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你难道不吃醋?”青儿问,“虽然我知道孟瑄对你一心一意,可要是哪天他跟别的女人生一两个小宝宝,你也能忍得下去?”
夏暖燕刚吃完午饭,有点儿犯困,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无所谓,他跟姨娘生儿育女,我也是嫡母呢,就像苏夫人那样,手下一大把儿女,也挺有意思的,呵呵。”
青儿听得连连摇头叹气,碧螺听后却是一喜,觉得她的机会就在这里了。
夏暖燕耳力很好,听见外面有声音,立刻警觉地一眯眼睛,声音仍是清清淡淡,听不出喜怒情绪来,问:“是谁呀,进来给我倒杯茶。”
碧螺连忙进屋,恭恭敬敬斟了一杯香茶,捧着过来。青儿吃光了整只鸭子,正口渴得紧,她张着油乎乎的手要接茶,可碧螺径直把茶放到了夏暖燕手边的小木几上,回身斟了第二杯,才递给青儿。
青儿一口气灌下茶,从杯沿上越过了视线,觑眼打量着这个丫鬟。这是夏暖燕的陪嫁丫鬟,从庐州时,她撺掇夏暖燕买的,说人多气势大,夏暖燕是郡主,可不能在进门时被妯娌妾室小瞧了。青儿一直没觉得夏暖燕这几个陪嫁的容貌出众,顶好看也就属薄荷了,不过也只是一般清秀。但是,现在仔细瞧这个名叫碧螺的丫鬟,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碧螺笑吟吟地问,“小厨房的火炉子刚加了炭,烧得旺极了,小姐还想吃什么点心吗?”
夏暖燕默默喝完了茶,慢悠悠地说:“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不过前两天桌上有一碟松子瓤,我吃了两小块儿,味道实在不错,听山楂说是你做的。这会子偏又想起这个来,松子瓤做起来很费工夫,没的劳累你。”
碧螺忙笑道:“小姐说哪里话,但凡小姐想吃的,奴婢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得给你做上来呀。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和面。”
夏暖燕也笑了:“那就麻烦你了,不过厨房烟熏火燎的,别让火星子迸着你的新衣裳,我这儿有一身麻料子的,是昨天翻行李时翻出来的,我不合穿,你拿去换上吧。那一身都不怕火烧,最适合在厨房里穿。”
她玉手一指,碧螺顺着夏暖燕指的方向看过去……乖乖,那一身衣裳不是七爷买给小姐的吗?光料子就要五十两银子呢!小姐竟然要送给她?
青儿记得那套细麻衣裳,是孟瑄在庐州买了料子,让裁缝量着尺寸给夏暖燕做的,专门挡路上的风沙,而且这种麻料很神奇,火点不着,却又轻暖透气。夏暖燕要把这衣裳送给一个丫鬟?真的假的!
碧螺非常渴望地看一眼那套细麻衣裙,咽了咽口水,仿佛下一刻就要点头了……青儿心头一紧,看着这个花红柳绿的俏丫鬟,总觉得她机灵过头了,她的眼神简直就像透过衣裙,看到了它背后的寓意,带着赤裸裸的向往!青儿不禁后悔起来,她做什么撺掇夏暖燕买丫鬟?买回来一个闹心的!
夏暖燕笑眯眯地垂头喝茶,一口,两口,三口。
碧螺做了个深呼吸,刚要开口讲话,或者答应,或者拒绝,但青儿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落下来,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主要是青儿和碧螺受了惊,夏暖燕只是昂着尖尖的下巴,冲那个黑影展颜一笑。
黑影是一个黑纱遮面的高大男人,青儿瞧着很有两分眼熟,下一刻,那男人一摘面纱,不是孟瑄又是谁?
青儿惊诧不已,失声追问开了:“孟瑄?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走正门,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吓了我们一跳!喂,你……你瞪谁呢?”
孟瑄睁着一双寒星冷眸,直勾勾地越过青儿的肩头,落在了夏暖燕的脸上,一寸寸凌迟。他穿着一件黑缎夜行衣,衣袖衣角上蒙着一层青苔灰尘,像是赶了很久的路,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的侧颜轮廓深刻若刀削,有种紧绷的压迫感,把青儿瞧得一阵瑟缩,这种威压,这种气势,像极了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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