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谁不爱你了？”小芳把身体缩回被窝，又用手整理了一下被子边缘。入了秋的夜晚已不再像白日那般炎热，晚上还是要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才不会被冻着。弄完了被子，小芳又重新把身子侧过来，认真地看向许云。

“没谁，是我自己不爱我自己了。”许云把被子搭在脸上，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把家里的事拿出来说。

“那我要是告诉你，现在有个男生喜欢你，你会怎么想？”小芳柔嫩的声音悠悠地在微凉的空气中飘散。

“什么？”许云睁开眼。

“谁喜欢你啊？”“有人喜欢你啊？”“许云，是谁啊？”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几只偷听的耳朵，争先恐后地围过来，惊的许云赶紧躲回被子里。

“就你们耳朵灵，什么都听不见，就这句听清楚了。”小芳忍住笑，也不再聊了。

“哈哈哈……呵呵……。”隔壁床上笑翻了，狭窄的宿舍都被笑的散了架，床发出吱咯吱咯的怪叫。

……

许云在被子里一直躲到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了，才缓缓翻起身，从枕头底下掏出笔和小手电筒，还有白天从小芳那里借来的信纸。

“妈妈，你在外面好吗？我好想你。”

笔摩擦纸面的声音在宿舍层叠交织的鼾声中落下一句，尔后鼻子酸酸的。

不，不能这样写，妈妈在外面要工作，还要处理爸爸的事情，这些小思念怎么能大动干戈专程写信去说呢。

撕掉一页，重新写。

“妈妈，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家里很好。”

好吗？今天的事情还不够糟心的吗？这也真是太“好”了。再混下去恐怕就没有活路了，爷爷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是卡着不给生活费，每个星期回去要钱就像去要他老人家的命，这些一定要告诉妈妈呀，到底有没有寄生活费回来？

再撕掉一页，重写。

“妈妈，爷爷不给生活费，你可以寄点钱回来吗？”

……

妈妈心里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帮她分担，却要大老远的写信要她寄钱，如果妈妈收到这封信，会不会只感到人生凄凉？唯一的女儿只顾着要钱才写信过去？

一页纸呲呲地从稀薄的粘胶上被扯下来，已经第三张了。

“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再回去拿钱了。”

笔锋收起，许云把头埋进枕头里，她知道这张肯定也是要撕掉的，可在下笔时还是毫不犹豫地写了，宁愿再浪费一张纸吧。

一阵微弱的旋律打断了许云的思绪。是单放机还在播放着《好人好梦》，旁边的小芳已经熟睡，耳机滑落到脖子的位置，被衣领勾住了。许云轻轻摘下她的耳机，随手关掉单放机。

窗外，那对男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整齐的桂树在夹着寒气的夜风中潇潇洒洒。

窗外，下起了濛濛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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