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先祖至今,已有数百年了。后来我们赵家研习参悟六甲孤虚秘法,定有大成的先辈罢?还有,听您所讲,我们祖居琅琊”赵秉文好奇地追问道。
赵执宗摆摆手,惨然一笑,喃喃自语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当时赵彦共有三子。赵彦逝后,经家人商议,从此由长子一脉秉训专心读书再不事生产,其余两脉仍半耕半读,并均摊长子一脉的居家、求学用度。起初,三家苦读典籍,农耕桑织,各事其职,倒也安稳。后随着桓灵失政,黄巾蜂起,三国并立,征战连年,赵家生计维艰,但得幸仍能勉强维持。天下归晋不久,先后爆发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导致赵家众人流离失所,在迁徙中失散,长子一脉流落到桃溪村定居。由长子家保存的典籍文献中,除六甲孤虚秘法,其余在途中佚失颇多,所剩不过十之二三。其间,他们又开始了半耕半读的日子,间或教授村中幼童粗识文字,虽然清贫,但苦读不辍。惜家中人丁凋零,且所用典籍大部分佚失,至今仍无所成。长子一脉至今,赵执宗父母早亡,中年丧妻,再无其他兄弟子侄,如今仅与儿子相依为命。
赵执宗讲到这里,抚着儿子的头,“秉文,你年纪尚但天资聪颖,日后只要勤加读书,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赵秉文望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并问道:“爹,那我每日翻看家中的藏书,怎么从未见过六甲孤虚秘法呢?”
赵执宗哑然失笑道:“秘法在书橱第三层庄子后面的暗格中。此书不仅是我赵家的传承,更是我华夏文化的瑰宝,爹怎能不珍藏起来?待你根基再扎实些,爹自然将书传于你。”
“嘿嘿,孩儿一定刻苦读书。日后定要进入太学做博士!”
赵执宗赞许道:“吾儿志气可嘉!”,心中却暗道:“自推行九品中正制以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寻常人家若想登庙堂而治学,却是无异于上天揽月。”
日月如梭,渐入初冬。
这日上午,赵秉文读完书,看到家中余水不多,便拎上水桶打水。来到溪边,远远瞧见沿岸有十多名壮健男子,人人劲装疾服。除一人弯身取水外,其余人一字排开,笔直地立在一名身长不满七尺、身着华服的男子身后。赵秉文好奇心起,不由得停住脚步,多看了华服男子几眼。
华服男子背对着赵秉文,左顾右盼,正在看着什么,忽地原地拧头,阴鸷的目光直射赵秉文。
赵秉文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浑身一颤,不由紧退两步,水桶也跌落在地上。几乎同时,最外侧一名左脸颊上有处刀疤的汉子身形暴起,一个起落掠到赵秉文身后,却并未动手。其余壮汉仍若无事般的纹丝不动。
华服男子上下打量赵秉文,身子也拧转过来,踱向赵秉文。瞧着似乎右脚有伤,步履深浅不一,速度却是很快。走到赵秉文面前,只见此人眉目疏秀,额宽颧高。开口道:“小兄弟,此处是什么地方?”声音喑哑嘶裂,令人听来心悸。
赵秉文瞧这些人不是本村人家,也不像寻常人氏,暗鼓勇气答道:“这里,这里是桃溪村。请问大叔尊讳?”
华服男子说道:“哦,这里便是桃溪村。我姓万,我们是往来经商的。他们都是我的伙计。既如此,可是距建康不远了?”
赵秉文应道:“嗯,听家父说,此去建康不足半月的脚程。万大叔你们要去建康?瞧万大叔比家父要快许多,那位伙计更如鲲鹏一般,应是很快便会到的。”
华服男子随口应了一声,暗暗使了个手势,赵秉文身后的疤脸汉子悄无声息地跃回原处,落脚的位置与之前丝毫不差,就似未曾移动过一般。然后问赵秉文:“这里可有村驿?我们想寻个食宿的地方。”
赵秉文摇摇头:“没有村驿。万大叔若无事情,我便要回家了。”说罢,转身向家跑去,心中只想着赶紧离开。刚跑不远,脑后一阵风声,万大叔的一名伙计拎着盛满水的桶追了上来,与赵秉文并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主人说为答谢小兄弟,令我送小兄弟回家。”跑动间,桶中的水平如镜,未曾溅起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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