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杨朴脚步匆匆地朝着这边行来，看到了完颜阿骨打浑然忘我打量雪景的模样，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与那灯火通明，即颇为安静的辰州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人、数十人，数百人，成千上万的金国蛮夷都已经突破了那条五十丈的横线。

完颜阿骨打看到了这位堂兄向来肃穆的面部肌肉一阵抽搐，两眼夸张地瞪到了极致。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密集得犹如爆豆一般的声响。

刘法的嗓音，亦是多了几分无法压抑的颤抖，大宋经此一战，证明了大宋完全有能力，在这辽东之地立足。

恍惚之间，完颜斡鲁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亲爹，还有他的二大爷，都在朝着他频频招手，似乎正在招呼他过去团聚……

只看到原本飘扬的旗帜已然折断，那面大旗，正被一团烈焰所包围。

刘法站在女墙跟前，而他的身后，数面一人高的战鼓前，皆是那些雄壮的鼓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大军统帅的身上，等待着他下令。

手中抄着一张圆盾，探出了半个脑袋在喊话的百夫长就如同挨了重重一拳，脑袋猛烈的后仰。

这踏马的能叫作战吗？眼前凄惨的场面，怕不比把人丢进油锅里炸弱多少。

完颜斡鲁呆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战场。一团团的火光，还有那滚滚的浓烟，以及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将那些正向辰州城发起攻击的金国勇士完全笼罩在其中。

需要有人搀扶，才能够站起身来的完颜阿骨打身上披着厚厚的裘披，坐在一张椅上，由人抬到了院中。

“胡剌古，辰州城可有什么动静，有没有宋人出城，又或者射出箭书？”

随着号角声，金国大军，已然开始整体前移，数万兵马，整齐划一地朝着辰州城压迫而来。

可是现在他很清楚，守城的宋军，似乎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威胁放在眼中。

完颜仆忽得含着惊惧与悲伤的热泪，将好兄弟的尸体一脚踹开，骑上了好兄弟的座骑，终于远离了那犹如地狱一般的辰州城。

“陛下……这是来自辽阳府的急报。”

可是内心却兴奋地恨不得仰天长笑，大宋如此湟湟兵威，自己等人又何需再惧那辽金来犯？

而方腊则是满脸失落地站在大宋的战舰甲板上，远眺那已经结束了战斗的陆地。

完颜斡鲁与身边的精锐铁骑的脸色都从一开始兴奋的红色，变成了灰白色，身下的座骑疯狂的嘶鸣着连连后退，仿佛也在畏惧那铁与火构建而成的地狱。

就在三天之前，完颜阿骨打就已经下令，命完颜斡带立刻回归黄龙府。

此起彼伏的爆炸在人群中响起，一团团的火光与硝烟绽放开来，肆意地将敢于接近的金国士卒撕碎。

或者用那比獠牙更加的锋利的弹片，深深地透过盔甲的庇护，扎入柔弱的体内。

完颜仆忽得的脑子此刻已经陷入到了死机状态，这是天罚吗？

此刻，城头之上，过千掷弹兵终于听到了刺耳的哨声响起，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手雷的引信，然奋力朝着城外抛掷，再抄起一枚手雷，如法炮制……

此刻，城头之上，一干将校们纷纷大声地呼喊着，提醒麾下的将士们，不要提前开火。

“来人，立刻给高枢密传去消息，我等终不负高枢密之托，破金国来犯之敌，无损而大胜之……”

完颜阿骨打甚至已经预见到，在并不久远的将来，昔日无比强大，骑在女直人的头上作威作福的辽国，必将会不复存在。

完颜仆忽得觉得自己一定得到了列祖列宗的保佑，明明是冲杀在第一线的他，哪怕是当时周围有无数的袍泽惨死，甚至死无全尸。

随着刘法抬起胳膊，用力地向下挥动，瞬间，身后边的鼓手奋力地将鼓椎击打在一人多高的鼓面之上。

那犹如惊雷一般的战鼓之声炸响在辰州的城头，完颜仆忽得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就看到了眼前微暗，密集的箭雨兜头罩下。

让完颜仆忽得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瞬间瞳孔一缩，他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过数丈外的那至少数十名金国勇士，此刻全部栽倒在地面上。

而此刻，辰州的南门业已经洞开，之前在城墙之上开火射击的枪骑兵们，业已经跨上了座骑，穿过城门。

“好好好，看来宋人，这是准备要将那高永昌那条老狗护住。”

此刻，高永昌这位大元国国主，战战兢兢地登上了城墙，看到了城外凄惨到极点的血肉战场，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宋军将士身上时，表情复杂到无以言表。

“赶紧乐呵吧，只要你们这帮蛮夷敢来攻城，就让你们尝一尝西夏还有辽人都尝过的滋味。”

只要敌方踏足那条线附近，就代表敌人已经接近到了辰州城墙五十丈的距离。

此刻他艰难地仰起了头，看着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

一干兴奋得红了眼珠的金国将领，都发出了犹如野狼一般的嘶吼。

就看到魁梧的完颜斡鲁举起了手中的出鞘长刀，声音渗出无穷杀意。

“都统，辰州城中的宋人就跟死了一般，什么动静也没有，不过对方十分阴险毒辣，在城外布置了不少的陷井。

就在这个时候，完颜斡鲁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一个钢铁大逼兜拍在了脑门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泥玛，大宋战舰，一炮未发，就眼睁睁地看着战斗有了结果。

看到了这一幕，刘法抬手招来了刘锜，在其耳边低语一番之后。

完颜斡鲁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来，下意识一把揪过名之前随同乌蠢与宋军作战的将领，正要喝问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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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下雪了……”

铁青着脸的完颜斡鲁虽然不明白自己派去喊话的百夫长到底是怎么死亡的。

而那近万骑兵，亦开始加速，从两翼突进，而他们背负着的强弓，都已经抄在了手中。

完颜斡鲁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畔的战刀，向着辰州城的方向，用女直话大声地呼喝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捷报频传，辽国在辽东道的势力，已经完全被驱离。

听到了对方的禀报，心头甚是不爽的完颜斡鲁面色一沉。

“杨先生，可是有何事发生？”完颜阿骨打朝着杨朴露出了一个笑容，和颜悦色地问道。

“明日攻城，不把高永昌以及庇护他的宋人杀光，不封刀。”

附近随即传来了一阵犹如遭遇夏日冰雹一般的噼啪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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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狂风暴雨一般打击的金国士卒就像是一只只仓皇失措的走地鸡。

等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胸腹内部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的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勉强睁开了双眼。

他们身上，出现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血液与碎肉正从空洞之中涌出。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城头之上，一位年轻的宋军将领挥下了手臂之后。

三门火炮发出了怒吼，喷出了炽白的焰与硝烟，三个黑黝黝的物体划过天际，越过战场，正落向毫无防备的他们。

刘锜两眼放光地扭头就朝着不远处的炮台跑去，很快，三门飞雷炮开始调整射击姿态，目标，正是大批金国蛮夷聚集的那帅旗位置。

刘法交给姚平仲与韩世忠的命令就是，最大程度保证自己安全的周时，尽力击更杀更多的溃散之敌，这是你们唯一的任务。

原本已经突进到了距离城墙不足二十丈的金国士卒，完全被这种超乎他们想象的攻击给炸到完全傻掉。

早就已经与一干枪骑兵混杂在守城将士之中，已经早就瞄准了那名喊话金国骑兵的韩世忠听到了这声招呼。

完颜仆忽得下意识扭头望去，这才惊觉，宋国的骑兵居然开始出城追杀，只不过他们手中用的并非弓弩。

绕开地面上那令人不忍目睹的战场，开始向着那些正在四散而逃的金国兵马发起了追击。

“陛下……南部都统完颜斡鲁率三万精锐南下讨伐被宋国占据的辰州。”

“大军伤亡惨重，逃回辽阳府的败军不足两万，斡鲁被救回了辽阳府，只是，只是他已经不成了……”

“给我！给朕！”完颜阿骨目光直勾勾地瞪着完颜撒改良久，这才缓缓地伸出了那只干枯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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