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阁老,朕今天去参观了一下英国公家的书坊,发现所印书籍内容并无监管,倘若遇到那无良之人刊印禁书在市面上传播,岂不坏事?虽有法律禁止,即便是抓了那无良之人,毁了所印禁书,但是影响已经造成,读过禁书之人脑子里的文字却又如何能消除?所以朕就在想,咱们是不是能够在印刷之前就将监管做到位,比如成立一个出版总署,专门管理全国书刊、报纸的出版、印刷和售卖等事宜,全国所有的书局、报房及其印刷工坊都要在出版总署这里登记备案,接受总署及其下属单位的监督管理。”
既然报纸的物质基础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对印刷内容进行监管指导了。朱冶廷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是皇帝,行政立法的这一大杀器掌握自己手里,不充分利用一下,简直就白瞎了上天赐给自己的皇帝身份。只要出版总署的监管措施一到位,《大明报》再一横空出世,那大明朝的社会舆论就妥妥的被拿捏在自己手里了。等掌握了舆论,那社会风气就会随着自己的意愿而发生变化。
杨廷和一听,倒也没法说这么做不对,于是问道:“皇上是准备把这个出版总署放在礼部下面吗?”
朱冶廷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朕打算将出版总署放在翰林院之下。翰林院的主要职责便有对书史的编辑校勘,翰林学士们都是全国顶尖的学术人才,监管全国的书籍、报纸,正当其用。”
翰林院在明朝是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也是成为内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
杨廷和也是翰林院出身,在座的几位阁臣也都差不多,所以对于朱冶廷的决定倒是没啥异议,全都表示赞同。
接下来众人就出版总署的人员安排进行了一番讨论,最终决定由武英殿大学士费宏来兼任出版总署的署长,正三品,因为他是状元出身,学识和人品都没问题,所以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出版总署,人员由翰林院委派领导,主管全国的书籍、报纸出版工作。下设省级单位,正四品,称之为出版局;州府级单位,正五品,称之为出版分局。
虽然翰林院的掌院学士也是正三品,不过翰林院与出版总署倒也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顶多算是“一个单位,两块牌子”。
讨论完出版总署的事,朱冶廷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准备召开一次大明朝的年度财务会议,于是开口说道:“刚好今天内阁诸位爱卿都聚到了一起,咱们接着来总结一下,把去年各项开支按各部和两京一十三省的实际用度报上来,哪些该结,哪些不该结,今天都得有个说法。今年有哪几宗大的开支,各部提出来的,综算的结果,内阁拟了票,我们把能批红的就把红给批了。本来正月十六就要做的事,因为朕的病所以耽搁了两天,想必阁老们应该都心中有数了吧。杨阁老,你说呢?”
“仰赖皇上如天之德和大家实心用事,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杨廷和不紧不慢地开始给会议定调子,接着说道“去年因南直隶的淮安和扬州等地大饥,皇上下诏蠲免南直隶凤阳、淮安、扬州三府、徐、滁、和三州所属被灾州、县税粮。随后又从巡抚都御史丛兰、巡按御史成英请求,准截留苏、松漕运粮十万石以及轻斋银七万二千余两,凤阳、扬州储库事例银六千一百余两,救济淮安、扬州等府饥民。北方这两年还算安宁,但南方的朱宸濠却谋反作乱,再加上皇上南巡,长期不返。随行人马,不下数万,供应之费,连及数省,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皇上宵衣旰食,大家累点全都应该。凑巧,去年九月皇上不幸落水病倒,有人就借着这个攻击朝廷。要不是皇上前两天病情好转,我们这些人恐怕都得请罪辞职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大明朝今年的年成!可是大家都知道,从初一到初五都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上天庇佑,瑞雪兆丰年,相信只要我们做臣子的实心用事,我大明朝依然如日中天!”
待杨廷和说完,不管在座的认可不认可,所有的人都是一脸肃穆的表情。不过朱冶廷听了这话显然心情轻松了下来,站起身他慢慢徜徉到贴着“户部”标签的那架书橱前站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本账册,却不翻开,回到御案前,抬手示意杨廷和接着往下说。
“虽然皇上病倒了,可是年度总结的老规矩还在,这一个多月来大家都很辛苦,总算把去年各项开支都算清楚了。内阁这几天把票也都拟好了,司礼监批了红,去年的账也就算结了。然后我们再议今年的开支。”杨廷和说罢,转头看向了他身边的蒋冕“蒋阁老,你和时鸣如今管着户部,内阁的票拟在你们那儿,你说一下,然后呈交魏公公他们批红吧。”
时鸣是新任户部尚书邹文盛的字,而蒋冕则是朱冶廷新任命的次辅,所以由他来做最终陈述,再好不过了。
“内阁的票拟是前天交到户部的。”蒋冕说话也和杨廷和一般的慢,只是没有杨廷和那种笼盖四野的气势,“我和时鸣昨夜核对了一个晚上,核完了之后,有些票拟我们签了字,有些票拟我们没敢签字。”
“什么?”首先反应的是杨廷和,“有些票拟你们没签字?哪些票拟没签?”
魏彬和英国公张仑都有些吃惊,把目光都望向了蒋冕。
蒋冕:“兵部的开支账单我们签了字,吏部和工部的开支账单超支太大,我们没有敢签字。”
“各部的开支,内阁拟票的时候你都在场,现在却签一个部不签一个部,你们户部到底要干什么?”杨廷和的声音虽然压着,但仍然带着一股威慑力。
“超支太大?!”朱冶廷的头也猛地抬起了,两眼望着上方,轻轻抚着下巴上的短髯。
所有的人都不敢再说话,整个大殿的空气一下子像凝固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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