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日已抽了他们两分精血,还要继续吗?”
那人端坐于椅上,轻抿杯中灵茶,怡然自得:“再抽些吧,不妨事。”
“明白。”
逼仄阴暗的洞穴里立了三十余根木桩,各缚一人,皆萎靡不振地垂头,瘫坐于地,其中有四五个已经通体暗灰,形同朽木。
宋宁自是其中之一。
高悬于洞顶的阴绿光球,再度洒落阴光,生生抽走桩上血奴的精血,刻骨铭心的剧痛之下,凄厉地哀嚎在洞穴中回荡。
这里是鬼道人的血奴窟,他将掳夺来的凡人、修灵者当作牲畜豢养在洞穴里,抽取精血用以修灵炼丹。
所谓血奴,一言以蔽之,供他人抽血炼丹的人样猪狗。
宋宁自是其中之一。
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任谁都记不清时日。宋宁也是如此,只是每一次被抽取精血时,他便在墙上刻一道痕,如今也有十六条了。
而这是件很古怪的事,因为寻常凡人抽三次则死,修灵者抽十次则死。
宋宁只是一介凡人,或者说是来不及修灵,门派就亡于鬼道人之手的凡人,却苟活到了现在。
他记得初来之时,这洞中约有二百余人,而现在已经有一百六十四人死于抽血,他们的精血成了鬼道人丹炉里的玄丹,尸身则成了血奴的供给。
有血奴死,自然有血奴送来。但在这转动的屠宰场,宋宁却始终幸存。
也许是宋宁天生精体强大,抑或是苍天要他亲眼看着这些魑魅魍魉灰飞烟灭。
无论是何原因,至少他还活着,像头垂死的狼。
可没有人记得宋宁还活着,就像食客不在乎猪倌的猪一样,这些人只会把还喘气的血奴,绑在木桩上,抽取精血,听他们哀嚎。
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任谁也不记得今天又抽死了多少个血奴。
唯一记得的便是每隔一段时间,鬼道人的徒子徒孙便会来抽取精血。
鬼道人深信人的精血中有先天之炁,是修炼的无上至宝,可以帮助他突破结丹境,成就元婴大道,于是不顾天怒人怨,以精血为药,炼丹修道。
而他的徒子徒孙就在他这邪道上助纣为虐,讨他欢心。
今天,就是他们来抽血的日子。
那人说话了,他先是咳嗽两声:“尔等亡宗灭派之徒,莫怨我等心狠手辣。只不过抽尔等几分精血,却让尔等苟延残喘不知多少时日,耗费吃食不知几何,已是我等莫大的恩德。”
那人又是两声咳嗽,放下茶杯。
“也罢也罢,尔等猪狗之徒,岂能懂我等用心之良苦。”
那人走上前,随便挑了个血奴,生生揪下了他的“听户”,放进了口中咀嚼,牙齿碾磨的声音甚是骇人,本就阴森恐怖的洞穴再添三分阴森。
可那血奴却只是垂头喘息,麻木的似乎被揪下的不是他的“听户”。
死寂,死寂。
说不清是麻木还是恐惧,抑或者兼而有之。
所有血奴皆垂头,任凭拷打折磨,心如死灰。
但宋宁不一样,他是猎户的儿子,最常打交道的便是狼。那是一种狡诈而凶狠的动物,它会低下头,垂下尾,甚至是打滚露出柔软的腹部。
但那不是臣服,而是在等待饥饿,等待猎物露出咽喉,等待复仇。
就像现在,宋宁低下了头,但他知道那不是臣服,那是等待。
……
“开饭了!”
执事一声令下,早已饿极的血奴自然是争抢着扑向食槽,如同猪狗一般在腌臜的食槽里抢食。
是的,连碗都不给。
宋宁自然是挤在最前头,若是讲甚么义薄云天、舍生取义之辈,早些便可死,不必等到如今抢食,方展现高节。
他人的谩骂,嘲讽,充耳不闻,耳边只有血奴抢食之声。
唯有一人他偏是那高风亮节之辈,众人抢食,他独善其身,盘坐于洞穴一角,闭口不言好似那天上仙,庙里佛。
宋宁挤在最前,吃得最快。喂饱自己后,抓了一把槽里不知用什么和成的泥,走到那人跟前,甩在他的衣服上。
那人才用手指轻轻拈起吃食,缓缓放入口中,咂摸着嘴,好似这坨猪食,像是甚么不可多得的珍馐。
这样的日子已经重复了很久,大约有十余条痕了。那人也心安理得地受着,不曾和宋宁说过一句话,自然也不曾有过道谢。
可今天有些不一样,那人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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