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不错。
夏日蝉幽,鸣声起于廊亭之外。
符佩君一夜未卸甲,脖子有些僵硬。
但是此时,她内心的怒火更盛。
可笑至极,今日之前,她竟然会觉得少主牧箫有侠义之心。
当初就该一箭射死他。
啷当甲胄声响,符佩君步履生风。
迎面间看到羽离。
“少主何在?”
“洛姐……”
“副指挥使!”
“回副指挥使大人,今日不知为何,宁州城忽然乱象平生,少主似乎是找人去商量此事了。”羽离暗暗翻了个白眼。
符佩君闻之,直接往少主府外走去。
羽离愣了一下。
“副指挥使,洛姐,君怡姐,今天白天你当值!”
然而符佩君如同未听见一般,几步间走了出去,隔着中门,一声马嘶从外面传来。
“驾!”
一腔火,一心怨,化作一声戾叹。
羽离都懵逼了。
洛君怡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
仇恨,情欲,怯懦,嫉妒,杀念,贪婪……
像一颗颗罪恶的种子被播下,然后辅以轻轻的耳畔呢喃,便转瞬扎根,发芽,开花,结果。
罂粟般鲜红的花瓣,恰若彼岸而生,花不见叶的曼珠沙华,开满了人间。
矛盾在细微处积累,然后在刹那间爆发。
宁州城似乎在半日之间,变成了一个罪恶滋生的温室,偌大的城中,无数人被欲念所牵引,平日不敢为者,今日为之。
平日不敢做者,今日做之。
这种情况,自然也传到了储君的耳中。
此时,他与薄惹相谈,恰好聊到此事。
“宁州城一日之间乱成这样,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薄一眉为两人添完茶后,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爷爷和储君的交谈。
此时,屋中两人,是她此世最为亲近之人了。
一个是她唯一的血亲长辈,一个是她的未来夫婿。
虽然这一次,她只是一个交易筹码。
但对于她来说,这怕是她唯一一次,并不反感的交易。
几日相处下来,储君的性格谈吐都是极佳的。
少女还是很满意的。
此时,听见牧子珣如是发问,少女也很担忧。
她,忧他所忧,喜他所喜。
“有可能。但针对的应该是州主。只是,这样不动声色间,瞒过我的视线,布下如此之局,我想不出是谁!”薄惹皱着眉,略微花白的眉毛将眉心的皱纹挤得更深。
“连薄相都不知道吗?”牧子珣语气看似平淡,但眉眼间淡淡的失望终究是掩藏不住的。
薄惹一时间无话可说。
“储君,薄相毕竟年岁大了,有些事情,不了解很正常。只要储君高瞻远瞩,将万事想得妥帖,吩咐给薄相来做,不就可以了吗?”
忽然间,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大厅之中。
一身淡粉色的轻纱衫裙,仙袂飘飘。
一头堕马髻又把女子的容颜完全展露,妩媚婀娜。
袁丝。
薄惹眉头一皱。
对于宁州仙门,薄惹自然掌握的清清楚楚。
身为天下首富之地,仙门的数量和质量不高,大部分原因就是宁州世家的功劳。
这当中,薄家的功劳自然最高。
毕竟,宁州是帝乡,怎么可以容忍在这片土地上,有别的什么威望盖过牧氏呢。
“袁掌秘不请自来,是否不把我这个主人看在眼里?”薄惹微怒。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袁丝。
身为秘术师,她除了神秘以外,就是危险。
神秘代表不可控。
危险代表不可用。
即便他兢兢业业,为储君筹谋,却从来没有把她放在计划之中。
但现在,对方好像非要掺和一脚啊。
袁丝扬了扬眉,神态从容。
她步履缓慢的走至近前,向牧子珣施了一礼,“小女子是不是不请自来,薄相为何不问问储君呢?”
薄惹下意识的看向牧子珣,不过下一刻,他又没有看向储君,压下心中的一丝惊疑,薄惹瞬间转换神色。
“即是储君的客人,那便是薄某的客人,袁掌秘,还请坐。”
薄惹的余光扫向自己的孙女,但显然,小姑娘此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依旧天真的看向储君,满眼都是对方的身影。
“不知袁掌秘有何见教?可是知晓这来龙去脉?薄某愚钝,还望袁掌秘不吝赐教。”
这老狐狸。
袁丝视线扫过薄惹,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论忠心,这老家伙还真是让人忌惮的很。
不过好在,再忠心,也不过是条狗而已。
“此事其实的根源在于,一个和尚。”
“和尚?”
“食岁晶者。”
薄惹瞳孔放大。
“岁种?”
“薄相倒是博闻强识。”
薄惹顾不上体面,如果是岁种,那么今日之乱象,就不是宁州主一人的事情了。
这关系到宁州上上下下的人。
“袁掌秘,还望出手相助。”
袁丝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储君若有所命,小女子自当马后鞍前。只不过,小女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储君闻之,点头示意。
“若以长远计,宁州城此时乱象,对于储君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储君可以借此机会,坐观云上,且看宁州城百相纷争。到时候,有我出手,自可为储君,一子定乾坤。”
“坐观云上?”
储君诧异,不过沉吟半晌之后,他点头道。
“掌秘所言,倒也有理。”
……
剑舞楼中。
白慕晴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的看向牧箫。
“少主,其实,这宁州少主做与不做,与你而言,并无什么缺损。不如,趁此机会,离了此位吧?”
牧箫就知道白狐狸不看好宁州。
只不过现在她委身于他,不好再拿宁州做文章。
可如今大好局面于前,她也想顺水推舟。
只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少主之位,牧箫确实不在意。
但现实又让牧箫无法放下。
不说别的。
单指一点。
若离开宁州少主之位,崔念如的病怎么办?
没有宁州少主这个身份加持,他的气运,又真的能够为崔念如续命吗?
牧箫摇头。
“人间最难是放下,我做不到。慕晴,我来找你,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以身犯险啊!相信我,只要你不离开剑舞楼,就算整个宁州城都付之一炬,那个岁种也奈何不了你。”
“慕晴,我再说一遍,我找你来,并不是要听这个的。”牧箫皱眉,白慕晴这狐狸,私心太重了。
天下万物于她而言,算得了什么。
甚至于,九尾天狐的历史没有把她逼到视人族与仙门为仇寇,已经是她的大度了。
“呓语之岁,如天之垂幕,遍观人心。你之一言一行,皆在其计算之内。这样的岁种,什么计谋,都是无用的。妾身,无能为力。”
牧箫起身。
白慕晴一惊,忽然拉住牧箫,有些祈求般的看向牧箫。
“纵使其如天之垂幕,那今日,就由我,试做这卷帘之人!”
牧箫看了看白慕晴,异常坚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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