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无可奈何,谢家已经上了这条船,就再没有下来的可能。
当初父亲误判了形势,可谁又能知道那杭州的草包潞王,竟然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上意如何?”谢雨咬牙道。
“五百万两,救你谢家。”男子奸笑起来。
谢雨沉默,男子也不催他,自顾自的饮着茶,欣赏着院中落花美景。
落花如雨香满衣,青天云动雁声急。
良久。
“那边的产业折下来至少有五百万两,全部赠与主上,可否?”
“好~不愧是谢家公子,识大体!”
谢雨话音未落,那男子便拍手叫好,面露喜色。
他们早就图谋谢家的产业了,正好这回趁火打劫。
男子正在心中暗喜,却见谢雨投来了可怕的目光。令他顿觉寒意,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谢公子不必担忧,在下这回是带了人来的。”
“那就好。”
听到这话,谢雨脸上才浮出一丝丝笑意,提起茶壶,亲自为男子添着茶水。
两人对饮,闲聊起来。
......
知府衙门。
卢若腾正在向一众属官布置奔赴各县各乡进行清丈的任务。
堂中站满了人,有军官,有胥吏,还有衙役。
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则是坐着绍兴府八县的知县,他们都是于颖前两日召来的,今日方才到齐。
“山阴与会稽两县率先开始,其余各县回去后便立刻开始,府衙会派员随行,分赴各县督办,如遇顽抗,一律严办!”
卢若腾的话语掷地有声,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阻力了,毕竟连势力最大的谢家都吃了瘪,谁还敢造次?
简单明了的说完,一众人按照既定的计划开始行动。
眼下,有黄得功的五百骑兵坐镇府治,随时可以奔赴各县,这让各县的知县心中都有了底气。
卢若腾和于颖亲自送走了各县知县,站在衙门前,闲谈几句,正要回转,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朝着衙门走来。
“咦?这不是谢风吗?”于颖惊讶道。
卢若腾也是疑惑,这谢风此时还来做什么?
谢风见两位大人等他,急忙加快脚步上前。
“草民谢风,拜见两位大人!”
“进去说吧。”
卢若腾心中在猜测着谢风的来意。
三人来到公堂之中落座。
于颖看着谢风,说道:“谢公子,您这是哪一出?”
“草民来求情。”谢风直言不讳道。
“求情?”卢若腾不禁笑问道,心中明白,谢家这两位兄弟一定是生出了龃龉,那谢雨定然还想再跟自己斗法。
“大人,在下愿将家财全部献给朝廷,只求能饶家兄一命!”谢雨站起身来,一脸郑重的朝着卢若腾拜道。
卢若腾与于颖对视一眼,暗道此子好果断!
“本官又没有拿你兄长如何,何来饶命一说。”卢若腾故作糊涂道。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谢风苦笑道。
卢若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位谢家子,此子如此敏锐善断,行事果决,颇有远见,若是能为朝廷所用,岂不美哉!
“坐下说说吧。”卢若腾摆手,微笑着让谢风坐下说话。
于颖见状,知道卢藩台是生出了爱才之情,便招呼堂外当值的衙役给谢风上茶。
“愿以名下全部财产,买谢家一条活路。”谢风重复道,这是他现在能拿出来的唯一交换条件。
“孙村一百五十三条人命,他逃不过的,国法无情!”卢若腾叹息道。
若是那谢雨没有搞出人命,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谢风的话,可出了人命,于情于理于法,谢雨都难逃一死。
谢风一叹,他方才只是抱着一丝幻想试试,其实他心中也知道大哥性命难保。
自己能为他做的,恐怕只有收尸安葬了。
“谢家......”谢风嗫嚅道,目光小心地看向了卢若腾。
“就此打住,奉公守法,主动配合朝廷官府清丈田地,或可有一条生路。”卢若腾指点谢风道。
眼下,用谢雨的命来给平水镇百姓一个交待,谢家尚可保全。
可若是他们再冥顽不灵,试图对抗朝廷,那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草民明白了......”谢风愁苦更甚,劝不住的爹,拉不住的兄,让他只觉得心力交瘁。
堂外,阳光明媚,温和的穿堂风令人心旷神怡,秋天的风中,充斥着稻香味。
梁下,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鸣。
“大人,吾兄尚有底牌!”
安静许久的堂中,忽然响起谢风的声音。
他纠结许久,终究是将这句话说出来口。
卢若腾郑重点头,沉吟道:“公子大义!本官记下了!”
谢风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于颖不是很惊讶,但心中依旧感叹,此人审时度势,头脑清醒的可怕。
话已说到,谢风起身告辞。
卢若腾让于颖亲自相送。
“于知府,留步。”谢风神情落寞地拱手说道。
于颖微微点头,谢风便转身离去。
看着年轻的谢家三公子的背影,于颖皱起了眉头,亲情,也难以影响他的决断吗?
......
回去的路上,老总管几番欲言又止。
“谢家不能死绝啊,老总管,我也是迫不得已。”
“万一......”
“没有万一,那位,不是潞王的对手。”
谢风眼神清亮起来,表情也变得平静,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个状态。
老总管暗暗心惊,他忽然意识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绍兴府与谢家的争斗,而是更高处的斗法。
“明白了,明白了!”老总管长叹道。
谢家强行参与,只会化为齑粉!
......
杭州,王府。
李宝将一封密件送进了朱常淓的书房。
“殿下,包子铺送来的,浙东急件。”
朱常淓放下了手中的奏疏,将那信件拆开来看。
浏览完毕,正要说话,只觉得心口又是一阵刺痛,转瞬即逝。
李宝见状,想要喊医官前来,但被朱常淓制止了。
这已经是近来第三次了,刺痛感越来越强。
“无妨。”朱常淓深深吸口气,恢复正常,顺手将桌上的密信用烛火烧成了灰烬。
信上的内容令他轻轻一叹,面露惋惜之情。
书房门外,秋日高悬,风和景明。
朱常淓起身走到了院中,伸展了一下腰肢,望着西南方向,怔怔出神。
李宝不解,只见西南,檐牙高耸,灰瓦层叠,屋脊上,落着两只喜鹊。
“调黄得功本部两营兵,往绍兴驻守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令。”
李宝心中凛然,躬身退去,往城中方元科处传达诏令。
刚出王府,就见一骑奔至,手中举着潞王令牌,翻落下马,大喊道:“兵科张给事中门下,奉命求见监国!”
王府的侍卫见来人手持令牌,急忙转身前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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