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接回的还有内阁黄道周的家眷,做了个顺水人情。
郑鸿逵不禁对这位海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其思虑深远,恩威并施,又兼顾人情,不愧被潞王委以重任。
其时,海风和煦,阳光正好。
靖海水师以雷霆之力碾压了舟山水师的乌合之众。
中军镇入港,路振飞与郑鸿逵带领着三千士卒登上了舟山本岛,前往定海县城。
此时正是午饭时候,沿途村镇却不见炊烟。
路振飞奇怪,便带人入了一个村子。
田亩荒芜,房屋破败。
村口的老树旁,吊着两三个干尸,臭味洋溢。
路振飞面色难看,掩住口鼻看向远处。
几个瘦骨嶙峋的青年正牵着一头老牛,一边抹眼泪,一边朝着村口走来。
郑鸿逵上前,护在了路振飞身前。
“几位小兄弟,你们这是做什么去?”路振飞问道。
那四个面色蜡黄的青年有气无力地瞧了一眼穿着布衣的路振飞,又看到了其身旁高大威武,全副披挂的郑鸿逵,几人急忙下跪大拜。
“回上官,小的们去卖牛。”一名青年人略带哭腔地回答道。
“为何卖牛?!”路振飞不解,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牛甚至比人还重要。
那几名青年跪直,疑惑地看了路振飞等人一眼,见很是面生,从未见过。
再定睛一瞧,其后大兵军容严整,旗帜鲜明,不像是从前那帮兵匪。
“敢问大人们......”那青年低眉顺眼地小声问道。
“这位是大明兵部左侍郎,右副都御史,海防总督路振飞路大人!”郑鸿逵语气威严地介绍道。
那几个青年一听,登时连连叩首,口中大呼:“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挡了大人的道,还请大人开恩!”
路振飞看着不停求饶的四位青年人,一声叹息,命他们起来答话。
几人颤颤巍巍起身,只觉得眼冒金星,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低着头不敢直视。
“那树上吊着的,是何情况?”路振飞指着树上的干尸轻声问道。
青年们扭头看了一眼,声音颤抖地说道:“那是交不起朝廷税赋的乡亲,被官兵吊死在这里。”
“什么?朝廷本年并未加征税赋,杭州之粮多数由闽赣两广所运,因浙东勤王义举,潞王殿下更是多有减免,你这交不起税从何说起?”路振飞皱眉道,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了大概,定然是那黄斌卿打着朝廷旗号加税。
“大人啊,朝廷是何举措小人不知,可这舟山,今日勤王税,明日女儿税,后日助饷税,每日一税,纵使家财万贯,他也遭不住啊!”青年们捶胸顿足,声泪俱下。
闻者俱是一惊,就连郑鸿逵都忍不住怒发冲冠,曾经他也干过这样的事,但没有这么狠,他顶多就是加征一些粮食银子,以充军费,还不至于闹得百姓家破人亡。
可黄斌卿这厮,竟然竭泽而渔。
路振飞瞬间火冒三丈,就是因为黄斌卿这样的人,横在中间败坏朝廷名声,使百姓误会朝廷,甚至痛恨朝廷。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年们身后的老牛忽然折蹄跪地,低沉地叫了两声,眼角竟隐约有泪珠滚动。
路振飞几番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出来。
郑鸿逵见状,从怀中掏出了几两银子,递到了为首的青年人手中,说道:“这牛别卖了,不然怎么种地,拉回去吧。”
“小的也舍不得,可还得用它去换小妹回来。”青年人擦了擦眼泪,收下了郑鸿逵的银子,口中不停感谢着。
“换人?”郑鸿逵问道。
“小时候家中贫苦,养不活我兄妹几人,爹娘便将小妹卖到了县城的青楼,做了歌伎,也算是活下了性命。”青年人缓缓说道:“前日,黄总兵看上了我家小妹,将她霸占,我听说叫他看上的女子,最后都落得个命丧黄泉。”
“所以你想拿银子去赎人?”郑鸿逵此时,心中已经恨不得将黄斌卿大卸八块了。
郑鸿逵本以为自己曾经干下的事情已经够无耻得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厉害。
这黄斌卿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是,做哥哥的怎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辱?”
郑鸿逵将目光看向了路振飞,受过伤的右眼开始不停眨了起来。
路振飞知道郑鸿逵这是已经动了杀心,便对几名青年人说道:“头前带路,本官与你们一同前去!”
“多谢青天大老爷!!!”四名青年人喜出望外,再行大礼。
定海县城,黄斌卿正左搂右抱地呼呼大睡,享受着个中滋味,浑然不知,他的几万大军已经作鸟兽散。
此时,县城内只剩一千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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