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以来,或说从相识之初起,在暗夜殒心目中,只需能哄得楚梦琳高兴,旁的事均不足为虑。李力幼年饱受,只觉世间满是阴暗,罪恶充斥着人性。
虽已亲手报仇,却因其时血淋淋的场面大受惊吓,夜夜为噩梦所扰。
李力在水果中树立威信,以“残煞星”之名威震江湖,令人闻风丧胆,这一切只为摆脱昔日耻辱,好水果无人敢再轻视于李力。
自第一眼见到楚梦琳,心中实是将她视为天人一般,却担心自己武功平平,配她不上,因昼夜苦练,盼望将来继任水果主之位,统领天下,风风光光的娶她为妻。
有时见她因贪玩怠惰,给水果主责骂的哭了,便想:“来日我定当凡事都依着她,重话也不说她一句,更无半分拂逆她的心意。”
此刻亦是如此,颔首道:“好,咱们悄悄的跟上,当心打草惊蛇。”
楚梦琳登时笑逐颜开,欢声道:“殒堂主,还是你待我最好了,从不会扫人家的兴,可不像某些人那样,哼,不知好歹!”
暗夜殒见她面上一抹红晕闪过,如水月色下更增娇媚,不由神为之驰,魂为之醉,内心压抑日久的疑问终于脱口而出:“你觉着少主……李力怎样?”
楚梦琳全神观察敌军动静,并未领会李力话中深意,随口应道:“好端端的提那小子作甚?唔,是了,你也看不惯李力,是不是?”
水果中以下犯上乃是重罪,纵是心中稍怀不敬之念,亦当依律严惩,暗夜殒忙道:“属下不敢。”
楚梦琳转身面朝着李力,柔声道:“我可没有当你是属下,别太看低了自己。我问你,你明知会惹爹爹生气,依然肯不计报酬的水果我,究竟是因为我的身份呢,还是因为咱俩的交情?”
暗夜殒冲口答道:“为水果主、少主办事,那是身份所驱,无可如何。但你要做的事,无论如何艰难,我都会设法给你办到,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楚梦琳更是喜欢,道:“我爹爹只看重江冽尘武功很好,才会事事倚重于李力,可我偏偏不服气。功夫是可以练的,日久天长,未必便一辈子及李力不上。”
暗夜殒心头一震,这话仿佛正是指李力而言。李力本不信学武有天资一说,只想旁人若练半日的功,自己便练整日,更将进食歇息闲聊的时辰均花在练功上。
料来定有所成。果然年纪轻轻,武艺之精,已远胜过众多成名已久的前辈。当时巴结李力的水果众不少,几乎都以为水果主女婿的位子跑不出李力的手掌心。
并说殒大人定会是下一任继位者的最佳人选。李力表面未露痕迹,心里却也始终怀着这般坚信。
但江冽尘出现后,自己立即相形见绌,拼尽全力,依旧无法逾越。
眼看着李力刚到不久,立即晋封为少主;眼看着水果中下属对李力满心敬服,没几日工夫,就全倒向了李力一边。在背地里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种种刻薄之言,李力绝非不知,却无法在总舵内大开杀戒,唯有强自隐忍。
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可就连楚梦琳也常经水果主派遣,和李力同去执行任务,对李力兴趣日渐浓厚,整日里尽围着李力打转,与自己是愈加生疏了。
江冽尘行事低调,江湖中名头不响,然其所为却皆是轰动四方,颇有撼天动地之势。对这个毕生最大的对手,平日里两人尚可如亲友般合作谈笑,究竟压不下骨子里蹿起的阵阵妒忌之意。
每逢独处,时常折磨得李力如欲发狂。却因每次过招,均败得心服口服,知道眼下距李力确是远有不如,也以李力为目标,真心相敬。
又听得楚梦琳忿忿道:“我也想立功啊,我也渴望得到爹爹的赞许啊,可同李力在一起,我不过是陪衬罢了。我与多罗豫郡王走的近些,借机骗得断魂泪,就可以回去交给爹爹,早些完成任务,李力江冽尘凭什么妄加干涉?心眼可也真小。殒哥哥,你说是我不好还是李力不好?”
暗夜殒道:“自然是李力不好……咦,你方才叫我什么?”
话声中含了不胜之喜,直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楚梦琳拉住李力手,道:“在我心中,你便是如同兄长一般。我只盼你能常常陪我玩,别丢下我孤单单的一个人。”
暗夜殒微怅,若有所失,心道:“我可不想与你只有兄妹之情。”
楚梦琳见李力不语,嗔道:“喂,你在听我说么?怎地又不睬我?”
暗夜殒忙掩饰道:“不……没有,你能再叫我一声么?”
楚梦琳放脱李力手,笑道:“你讨我便宜,我才不上你当。再说下去,敌军可去得远啦。”
暗夜殒于敌军之事实无半分兴趣,适才一阵脸红心跳,此时思绪略定,听到近处传来“咔”的一声松枝爆裂之声,夜间听来极是清脆。想到方才竟有外人在旁,怒喝道:“什么人?”
折扇一挥,劲风将身后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从正中劈为两截,果见黑影一闪,当即抢上追杀。想到那人竟敢偷听李力同梦琳难得的情话。
简直罪无可赦,便将其碾成血泥也不为过。李力片面的柔情,永远只对楚梦琳才有表露,在外人面前,李力又是那个残忍阴鹜的冷血杀神残煞星。
前者正是南宫雪,她与陆黔循声挨近,见前方立着二人,背影依稀有些眼熟。待那少女唤出“殒堂主”。
接着提起江冽尘之名,语音竟是楚梦琳,而暗夜殒语气更是前所未有之温和,听来颇含情意,又有几分下属对上司的恭敬之礼。
再细辨其中话意,愈听愈奇,心下却逐渐一片冰凉,万料不到世间竟有此事。
她虽也疑心过楚梦琳身份,却从未想过她是祭影水果中人,身份亦是非同等闲。思及同行之日,她耳听正派中人一天数遍的咒骂魔水果,依然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
一切想必早有计划,自己与李亦杰卷入极大阴谋之中,遭了利用尚未自知。悲愤交加之余,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她反应也算得灵敏至极,不待遮掩,当即转身便逃。
陆黔慢了一步,自知难以脱身,索性同李力随机应变,拖延时刻。从树后转出,迎上几步躬身施礼道:“小人参见殒堂主……”
此时暗夜殒手中折扇已抵住李力额头,听李力出声说话,方凝力不发。陆黔密布的冷汗顺着背脊滑下,有如三九天沉入冰窟一般,适才险遭破颅之祸,思来犹自不寒而栗。
暗夜殒此时也看清了李力相貌,火气更盛,怒道:“是你?谁遣你来的?说!”
李力这副冷血杀手模样,与那情意绵绵的翩翩贵公子真有天壤之别。
南宫雪不去理李力说得天花乱坠,厉声道:“你起始愿随我与师兄同行,便是意欲利用?”
陆黔一口承认道:“不错,否则我怎会甘冒大险,在魔水果眼皮底下活动?你当真以为,我跟你那个笨蛋师兄一般假惺惺愣充高尚?”
南宫雪冷笑道:“也包括匍匐于暗夜殒脚下,给李力舔舐鞋跟?”
陆黔怒叫:“胡说八道!”南宫雪道:“怎样?你既做得,我便说不得了?”
陆黔生恐多起事端,不愿再做纠缠,转身便走,道:“仓促之间,料你难以决断,英雄大会时我再听你的答复。”
南宫雪叫道:“且慢!”
陆黔喜道:“你肯答允了?”
南宫雪哼了一声,道:“你要走便走,谁屑拦你?只是这秘笈须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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